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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功曹今日可来迟了,诸公都已入席,就等您一位啦。”
冯功曹闻言,脸上非但没有愧色,反倒挺起胸膛,得意洋洋地侧过身子,将身后的沈渊让出来。
“我在路上巧遇一位从京中来的贵人,特地请来一道赴宴。”
老管事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一瞧沈渊通身气度便知其尊贵,连忙躬身作揖。
“原来是贵客临门,快请,快请!”
说罢,他便殷勤地吩咐小厮,在前头掌灯引路。
冯功曹一脚跨进薛府的高门槛,便好似鱼儿游回水里,浑身上下那股子气都顺了。
他自觉回到自家地盘,奔到宴厅门槛前,扯着嗓子便朝里头嚷嚷开了:
“姐夫!您瞧瞧,小弟我给您请来了哪位贵人?”
他心想自己虽不认得此人,可他姐夫薛长史逢年过节都要入京述职,往来的皆是朝中大员。
眼前这年轻郎君既是京官,想来他们都是在一个圈子里打转,姐夫定然认得。
厅内上首,薛长史正与同僚推杯换盏。听见这惹人厌烦的内弟又在咋呼,他眉头一皱,顿时想开口申斥他几句。
可当他循声抬眼,望见门外立着的那道身影时,整个人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霎时间僵在原地。
“玎珰!”
他掌中那只盛着蒲萄美酒的琉璃盏,竟直直滑落,砸在案几上,又滚落在地,摔得粉碎。
一泓酒液泼洒在名贵波斯毛毡上,洇开一团暗沉的紫。
满堂的丝竹管弦、谈笑晏晏,皆于此刻戛然而止。
众人诧异地望向面如死灰的薛长史,只见他从指尖到嘴唇,都在无可抑制地剧烈颤抖,双目圆睁,瞳孔中满是惊骇与惶恐,仿佛瞧见什么绝不可能出现于此的人。
不等薛长史口中那个呼之欲出的称谓惊动四座,沈渊已然眸色一沉,隔着丈许距离,淡淡掷下两个字:
“出来。”
随后,他看也不看呆若木鸡的薛长史一眼,只负手转身,径自绕过花团锦簇的回廊,朝着后院书房行去。那姿态,俨然就是这座府邸的主人一般。
薛长史额上瞬间沁出黄豆大的汗珠子,也顾不得与席上宾客告罪,连滚带爬地追上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完了!
他隐隐觉得大事不妙,尤其这尊神还是冯宣那蠢货引来的!冯宣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傻子,定是无意中开罪了千岁爷。
书房“砰”地一声在身后关上,隔绝外头所有视线。
薛长史双膝发软,再也支撑不住,扑通跪倒在地,泥首请安道:
“微臣叩见太子殿下!”
“不知殿下驾临,微臣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沈渊撩袍落座,目光直直刺向匍匐在地的臣子。他并未叫起,只任由沉寂的威压在书房内弥漫开来。
“罪该万死?”沈渊嗤笑一声,“薛卿,那你倒是说说,你该死在哪一桩,哪一件?”
薛长史一听这话,瞬间觉得大事不妙,只是他如何知道冯宣胡吣了些什么?只能不住磕头认罪,又颤巍巍地问:
“微臣愚钝,可否请千岁明示?”
见薛长史懵然不知,沈渊也不介意把自己方才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听到冯宣做完混账事,还对着太子说“诛你九族”,薛长史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天旋地转,喉咙里都尝到了血腥味。
“堂堂州学之中,竟也有人,敢公然行此窃诗夺名、官官相护的龌龊之事。”
“欺压寒门学子,视朝廷抡才大典为儿戏!”
沈渊面如冰霜,拍案怒叱:
“昔日孤将洛州托付于尔等,你们便是如此回报孤的?”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薛长史叫苦不迭,事到如今,也唯有声泪俱下地认罪而已。
沈渊霍然起身,踱至他面前,居高临下地逼视他。
“国之栋梁,非金银所能砌。朝廷纲纪,又岂是人情可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