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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谁都清楚,祝姯是最勇敢坚韧的娘子。她自有她的舟与桨,能独力渡过所有江河。
从前令他倾慕的独立,此刻却成了横在面前的屏障,连一句“我会护着你”都显得自作多情。
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漫上心头,不尖锐,却滞重。也正是在这一瞬,他忽然有些懂得为何姑父与姑母伉俪情深,有时也会无端置气。
原来当你将一个人放在心上时,便会不可抑制地生出一种无用的雄心,想要为她遮风挡雨。哪怕她本身,就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将军。
他一直期望自己未来的太子妃,当如姑母一般,是个能与他并肩而立,共担风雨的强者。直至此刻方才明悟,渴望保护她,与认可她的强大,这两件事,从不相悖。
“嗯!郎君放心,我会留意的。”
知晓沈渊是一番好心,祝姯认真点头,忽然又朝他弯唇。她背对房门站着,清恬温软的眉目染上廊间烛火,尽是柔美的笑意。
沈渊被那笑容晃了神,不禁有片刻晕眩。呼吸沉沉间,平生头一回明白,什么叫做风月绮念。
他爱潮翻涌,直想吻她的眼眸。
第22章云雾敛神女的信物,骨刀。
夜色褪尽,晨光熹微。
河面上起了薄雾,像一层轻软白纱,笼着远山近水。
南溪推开轩窗,没过多久,便听见一阵细微响动。雪白鸟雀翩然落下,姿态矫健优美,正是去而复返的雪姑。
它亲昵地蹭了蹭南溪手指,又求夸似的抬起左足,那上头正缚着个细小竹管。
“辛苦我们雪姑了。”
南溪笑眯眯地说着,将竹管解下后,自怀中摸出几条备好的肉干,摆在银盘里喂给它吃。
祝姯刚醒不久,正坐在窗边吹风。见雪姑送信回来,忙打起精神,从竹管中倒出一卷薄如蝉翼的信纸。
待将信仔细看罢,她神情微露恍然,随即将信纸置于红烛之上。火舌一卷,信纸很快化作飞灰,袅袅散去,不留半点痕迹。
南溪轻抚雪姑光洁的羽背,看它食尽,便将它往窗外轻轻一送。雪鸮振翅而起,倏忽间便掠过船舷,贴着水面自在翱翔。
南溪回过身,见祝姯正凝神望着窗外,凑前轻声问道:
“娘子,目下咱们该当如何?”
祝姯并未立刻作答,只立在窗前,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甲板。
天光尚早,船客们大多还未起身,只有水手在各自忙碌。
船主孟黑虎一大早便下楼巡舱去了,魁梧的身材在人群里尤为显眼。他摆手招呼力夫,似乎在让他们将几捆货物自底舱搬出来。
祝姯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正想移向别处,忽见他背后转出一道窈窕身影。
碧娑披着海藻般的长蜷发,眼瞳在日光下剔透如琉璃。她身段曼妙,只松松拢着一件金纱袍子,行走间摇曳生姿,自有万种风情。
祝姯计上心来,当机立断道:
“南溪,你且在房中守着。我下楼去寻碧娑,稍后便归。”
南溪一声答应还没等脱口,祝姯已然急匆匆地出了门去。行至楼梯前,恰与碧娑迎面遇上。
碧娑见了她,只微笑颔首,权当打过招呼,便要侧身走过。
哪知二人擦肩而过的刹那,祝姯忽然偏过头,轻声对她吐出一句粟特语:
“Zhemat-yan”
(“艳典。”)
猝不及防听到首领的名字,碧娑原本慵懒迷离的神情猛地一变,碧色眼瞳中迸射出凛冽杀气。
她整个人仿佛一张绷紧的弓,手臂肌肉贲起,芙蓉刀已悄然滑入掌心,刀锋半隐于袖中,随时都能出鞘见血。
祝姯却似早有预料,眼疾手快地探出手,五指精准扣住她持刀的小臂。
“不必紧张,”祝姯面上露出温和笑容,安抚碧娑道,“我与艳典已是多年好友。”
碧娑将信将疑地盯着她,方才一触即发的杀意却已收敛起来。
只因她能清楚地感受到,祝姯制止她的力道,并非是柔弱娘子所有。高手过招,一触便知深浅,三招之内,只怕难将眼前之人一击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