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金陵事(第2页)
他侧目看向祝姯,只见她听到这话,眼眸里顿时明光烁亮,那神情分明是巫医天性发作,又惦记着要治病救人。
他立马将公验文书塞到祝姯眼前,轻声道:
“先看这个。”
不得不说,沈渊确是掐准祝姯心思,及时把她按了回去。
祝姯撇撇嘴,只好先接过公验,垂眼细看。
见到行牒上已载明姓氏,祝姯抬起眼,隔着那层白纱,礼貌地探问:
“步娘子?”
幕篱之下,传来一声温柔回应:
“是。”
这把嗓音听着很沉静,不似年轻姑娘家活泼,估摸着年岁要稍长些。照理说,这般年纪的女子,在民间也该是儿女绕膝的阿娘了。可看她公文上所书,竟是个独身自立的女户。
沈渊微微侧身,就着祝姯的手扫了眼公文,发现这位步娘子欲往之地,亦是“华州”。
这两个字已不知见过多少回,沈渊都有些见怪不怪了。
仿佛登上这艘船的人,都与那地方脱不开干系。
他目光落在那片朦胧白纱上,淡声发问:
“步娘子为何欲往华州?”
似是料到他会有此问,步娘子不曾迟疑,当即言简意赅地回答:
“华州是民女故里,此行是为回乡祭奠亡父。”
之前叶知秋说要探友,这位步娘子则是要祭父,总归都与旧日亲故相干。这般巧合,不得不叫人多思量几分。
沈渊眸色微沉,开口追问道:
“娘子瞧着是孤身出门的,在船上可有旧识照应?”
步娘子闻言,陡然沉默下来,半晌未闻应答。
祝姯也不由抬起眼,好奇地盯着她,似是想瞧出些端倪来。
诚如沈渊所言,船客们个个口风极严,嘴巴紧得像含珠老蚌,不肯轻易吐露自己的事。
见步娘子静默,沈渊倒没急着催促,只任由她思量清楚。索性闲着也是闲着,便随意往身侧一瞥。
余光里,祝姯又猫儿似的从旁边探出头,模样可爱得叫人心软。沈渊原本微攒的眉心,不自觉舒展开来。
她总是这样,身上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灿烂明媚,任谁在她身边,都很难不跟着愉悦起来。
许是觉得坚持说“没有”,也难以取信于人。幕篱下,步娘子身形微动,终是开口:
“民女自幼同阿耶学过些粗浅拳脚,尚能自保,这才敢独行上船。”
“至于旧识……”
她顿了顿,谨慎地续上后话:
“早先惨死的魏道孤,想必船上众人都认得他吧。他在这一带河道上,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这话答得极是巧妙,分明是避重就轻。
她只搬出个死人来说事,既不算撒谎,又回避了自己与旁人的干系。
沈渊凤眸微眯,默默在心中记了她一笔,面上却不动声色。
见沈渊不再发问,祝姯顺势接过话头:
“说起来,我好像很少在船上见到娘子。上巳那夜,船头那般热闹,娘子也不曾来饮酒?”
步娘子颔首说:“民女素来喜静,那晚只在房中插上门闩,独自歇息来着。”
言及此处,她似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
“当日用过晚膳,民女百无聊赖,便回榻上打盹儿去了。昏沉之间,偶然听见隔壁房门有响动,像是有住客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