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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不容置疑,不容一丝忤逆的笃定……这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算无遗策,心思深沉,一向不把喜怒放在面上的敬王爷啊。
就算是陛下也不会如此言说啊!敬王爷他怎可如此断言呢?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惊疑探究,瞬间聚在顾元琛的身上。
他似是觉察,回身狠厉扫视,目光所及,众人满心恐惧地埋首案间,不敢与他有分毫对视。
这阴鸷的眼神,只怕是要杀人。
而此时的天子,却早已被突发噩耗与连日来积压心底的恐惧彻底击垮。
顾元珩捂着撕痛欲裂的前额,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鸣不止,哪里还有余力去分辨自己弟弟言语中的失态。
他只觉得整个天地都在旋转,唯一清晰的,只有那不断回响的“薨逝”二字。
只忆起昨夜与姜眉欢爱时,她抱着自己,眼眸幽幽又满面天真笑意说的那句:
“陛下不是说生在皇家,鲜有真心和真情吗,你把真心给我罢,今后我会好生呵护它。”
顾元珩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回行宫……立刻回行宫!”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绝望喊道。
顾元琛站在原地,木然看着瞬间乱作一团的人群,看着被御医急救的皇兄,一时觉得自己也神魂飘远,似乎并未站在人群中。
他感到自己在天上遥遥看着地下的人,他想再说些什么,再做些什么,却手脚冰凉,半分不能移动。
先前强装的冷静已然褪去,而今只剩下恐惧。
他不信。
他不能信。
他绝不相信。
*
夜色死寂,星月无光,快马踏碎寂静,留下一身刺冷的寒露,一路回到行宫,踏过长街至主殿已化为废墟的玉芙殿前。
顾元珩与顾元琛几乎是同时翻身下马,身后只跟着寥寥数名护卫。
行宫偌大,在死冷的黑夜里静默无比,似一□□棺材,要将所有人困死其中一般。
空气中浓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气味,风声侧侧,无声泣诉着一场惨剧,就像曾经住在这里的那个女人,那个陛下新册封的皇后娘娘一样,总是在深夜里呜呜哭泣着。
曾经是顾元珩亲自为姜眉设计,一草一木,内饰陈设都费尽心思的玉芙殿,如今主殿却只剩断壁残垣。
漆黑的焦木支指向天空,断面处好像附着人面,似乎是要对天宣泄呐喊出什么来。
“皇后呢……皇后在哪里!”
顾元珩脚步虚浮,被冯金搀扶着,几乎是半爬着冲向那片废墟。
在玉芙殿当值的侍人已经跪倒了一片,哭声压抑,倒也合了这周围之景。
为首的总管涕泪横流,指着废墟中央一处被粗略清开的地方。
那里有一具焦黑蜷缩的遗骸,静静地停留在原是寝殿床榻的位置。
“陛下饶命啊,奴才等罪该万死!火起得太快太猛,是从娘娘寝榻处烧起来的……”
“不知为何,娘娘将几个贴身照看的侍女都打昏了,绑在后园……然后在外殿放火,奴才等急忙去救,可是等发现时……娘娘她,她已是如此了!陛下饶命啊!”
总管哽咽着说道:“娘娘先在外殿放火,高声求救,奴才们便先想着救外殿火势,可是娘娘她……”
“奴才们该死,求陛下饶命!奴才们当真不知是娘娘放的火,她竟然是在自己身上又放了火,似乎是坐在榻上,身边……身边有火油的痕迹,她,她就,娘娘她就这样把自己活活烧死了啊!”
那具遗骸,保持着一种极其熟悉而又无比刺眼的姿势。
抱膝而坐,再将下颌轻轻抵在膝头,埋首垂眸,而后蜷缩在角落里。
这是姜眉最常见的模样,她喜欢这样子坐在小榻上。
哦,不是喜欢的,是她不得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