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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江逾白点了头:“我在院子里晾衣服,听到声音出去看的时候,他已经咽气了。”
贺欲燃心里五味杂陈,他不可能会可惜江纪伟,他在想,为什么这个人渣死了也要脏掉江逾白的眼睛……
“当场死亡吗?”
“嗯,内脏破裂。”江逾白一字一句像是锐利的针尖:“活不成。”
当时那一幕得有多血腥,看到自己亲生父亲死状惨烈的躺在自己面前,会是什么心情,会呕吐吗,还是意识不到的掉下眼泪,日后的夜里,江逾白会不会做噩梦……
咖啡被搁置在桌面,贺欲燃伸手搂住他,抱的很紧很紧。
江逾白也回抱着他,将脸埋进他的发丝。
“事后那些,都是你自己一个人处理的吗?”贺欲燃问。
江逾白摇摇头:“宁哥他们帮了我很多,那段时间我在校内很忙,基本都是他们在帮我打理这些。”
听到这,贺欲燃心里还稍微好受点,那就好,不是一个人就好。
“那你爸那些债主呢,有没有为难你?”
江逾白忽然笑了,是很轻,讽刺的笑:“人都死了,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就是打过几次骚扰电话,也发过恐吓短信。”江逾白忽然停顿,语气也不再那么轻松平常:“还,发到我妈那里过。”
贺欲燃抬起头:“那你妈妈,联系过你吗?”
“嗯。”江逾白说:“所以我找了过去。”
“我有话想跟她说说,我觉得,他死了,我们是该开心的,特别是我妈。”
短信威胁的内容和江逾白有关,他母亲收到后第一时间就给江逾白挂了电话,这些年,江逾白将对母亲的思念碾作细沙,只在逢年过节时发一句“快乐”“安康”。朋友圈里永远横亘着刺目的灰色横线,他却总是固执地去刷新,侥幸万一哪次看到母亲的近况,他一定好好保存。
他知道母亲一定是在意他的,所以接到电话那晚,他开心的从楼上跑到楼下。
他把江纪伟的事情说完,心跳快的要蹦出来,母亲在那头沉默了许久,终于提出要见他一面。
那晚,江逾白一宿都没睡着,他把明早要穿的衣服熨烫平整,鞋子擦亮擦净,又照着镜子修了下自己的头发。
对着镜子反复演练明天第一句话要说什么,他想告诉妈妈自己考上了交大,这些年交到了很多朋友,江纪伟很久没有找他要钱,他现在过的很好。
但比起这些,他更想听听母亲的声音,问问她在做什么,工作顺利吗,离开这里,过得开心吗。
现在江纪伟不在了,他们都没有了后顾之忧,不用再担心联系被发现,担心自己和母亲受到江纪伟的威胁。
那他是不是可以和妈妈常见面了。
不能也没关系,偶尔就可以,他不会去过多打扰母亲的新生活。
那夜,他幻想妈妈会欣慰的摸摸他的头,或者发自内心为他爬出荆棘丛而哭泣,带他吃顿饭,或者是留下自己的地址,告诉他“小白,有空的话,可以来找妈妈。”
可暴雨总爱浇熄精心呵护的火焰,他的鞋子和衣服都被弄湿了,咖啡馆里潮湿阴冷,母亲给了他一张卡,纸袋里是厚厚的一沓钱。
江逾白没空注意这些钱有多少,只记得母亲的手没有那么粗糙了,她胖了一点,脸圆润细致了很多,香水尾调是雪松混着晚香玉,陌生得让他鼻腔发酸。
她用戴着大克拉钻戒的手把纸袋推过去,像个跟陌生人做交易的女商:“这些钱是妈妈欠你的。”
江逾白想说,你不欠我什么。
是我欠你的。
“那个微信我早就不用了,我也看不到你说了什么,希望你未来,一切顺利。”
他看到妈妈眼眶红了,恍惚想起小时候自己感冒发烧,妈妈心疼的泪水滑落到他脸颊。
但这次,妈妈忍住了眼泪:“我有家庭了,以后,就不要再联系我了。”
江逾白觉得自己的双脚像是陷进了沼泽,一直到母亲拿包离开,推开咖啡厅的门,他都没能挪动一步。
咖啡厅的落地玻璃窗外,母亲上了一辆轿车,驾驶位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他看到母亲趴在男人怀里哭,男人那么温柔的替妈妈拂去眼泪。
他忽然笑起来,笑得胸腔震颤,笑得泪如雨下。
原来妈妈也会被人捧在手心,原来这世上,还有人愿意用体温焐干她的泪水。
那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