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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4 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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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更多的惨状。有的机甲只剩下半截躯干,被牵引光束拖着,里面或许还有奄奄一息的驾驶员;有的逃生舱外壳破裂,生命信号微弱;更多的,是彻底沉寂、漂浮在虚空中的金属残骸,有些上面还能看到联邦的徽记或学院的标志。

他还“看到”了霍克的那台机甲,外壳上布满了被“肃清”余波侵蚀的痕迹,但似乎还保持着基本动力,正摇摇晃晃地飞向集结区,通讯频道里依旧沉默。

上千台机甲,听起来不少,但散布在这片广袤的、刚刚经历过毁灭的星域边缘,显得稀疏而凄凉。其中完好无损的寥寥无几,大多数都是缺胳膊少腿,能量见底。

那两艘驱逐舰情况也不乐观。“不屈”号一侧的装甲板大面积脱落,露出内部焦黑的结构;“断刃”号的主炮塔完全损毁,舰艏扭曲变形。它们自身也急需维修和补给,却还要承担起收容和牵引幸存者的重任。

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所有还能联系上的幸存单位才勉强完成了初步集结和收容。统计数字被更新,但每一次更新都伴随着更深的沉重。

【‘磐石’呼叫所有幸存单位。】指挥官的声音再次响起,【牵引与初步收容完成。我们将组成临时编队,由‘不屈’号领航,‘断刃’号断后,所有尚有动力的机甲单位,在编队两侧及后方组成警戒阵型。目标:暮光壁垒。航程预计需要十个标准时。】

【警告:虽然‘肃清之环’暂时阻隔了主虫潮,但不排除有零散虫族单位或侦察群落渗透过来。所有人,提高警惕!这不是返航,这是另一段征途的开始!】

编队开始缓缓移动,如同一个巨大而伤痕累累的金属伤疤,在星空中拖出暗淡的尾迹。

迟晏的“灰烬”被分配在编队右翼偏后的位置,这是一个相对不那么显眼,但又能兼顾观察全局的位置。他操控着机甲,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能量输出,跟随着编队的节奏。机甲内部,维生系统维持着基础的生命保障,但驾驶舱依旧冰冷。

他透过视窗,望向编队外深邃的黑暗,以及更远处,那片将星空一分为二的、绝对的“虚无屏障”。

铁砧防线没了。半个星域,连同无数生命,化为了乌有。

而启动这最终武器的权限,只掌握在极少数最高指挥官手中。他们中有人选择了与防线共存亡,有人尝试逃离却未必成功。

学院的教官、那些刚刚还在一起训练、互相看不顺眼或并肩作战的学员、第七舰队那些或许曾嘲笑过他们是“菜鸟”的老兵……绝大多数,都留在了那里。

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涌来,但意识却异常清醒。

侥幸存活,只是开始。

暮光壁垒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行星或空间站。它是一颗被彻底改造的矮行星,或者说,是一个以矮行星为核心、嵌套了无数层合金装甲、能量护盾发生器、武器平台和船坞设施的超级钢铁堡垒。其表面看不到任何自然地貌,只有密密麻麻、几何形状分明的金属结构、散热格栅、以及不断明灭的防御炮塔光芒。远远望去,像一颗漂浮在虚空中的、布满尖刺和疤痕的金属肿瘤,散发出冰冷而压抑的战争气息。

临时编队在经历了漫长而压抑的四十小时航行后,终于抵达了这座后方枢纽。两艘伤痕累累的驱逐舰被引导至巨大的维修船坞,如同受伤的巨兽被拖入巢穴舔舐伤口。而那些侥幸存活的机甲,则被要求按照指示,降落在壁垒外延的几个大型登陆平台上。

平台上早已等候着众多身穿灰色制服的地勤人员、医疗兵和神色肃穆的宪兵。气氛凝重,没有丝毫迎接“凯旋”或“英雄”的热烈,只有一种面对惨重损失后的沉重与紧迫。

猎犬-7小队的机甲在指定区域停稳。舱门开启,刺骨的寒风灌入驾驶舱。迟晏解开固定带,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才攀着扶梯踏出。脚下是冰冷的合金甲板,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机油、消毒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巨大机械造物内部特有的沉闷气味。

秦风、刘易、赵雷也陆续出来。四人脸上都带着长途奔波和劫后余生的疲惫,脸色在平台冷白色探照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没有交谈,只是沉默地站到一起,看向四周。

其他幸存的机甲驾驶员们也在陆续下机。平台上渐渐聚集起数百人,大部分人身上都带着伤,神情恍惚,眼神空洞,有些人一下来就瘫坐在地,被医疗兵迅速抬走。哭泣声、压抑的咳嗽声、以及地勤人员快速搬运设备和伤员的呼喊声混杂在一起。

没有人列队,也没有长官训话。只有扩音器里不断重复着冰冷而高效的指令:

【所有铁砧防线幸存人员,请跟随引导员,前往第七检疫消毒区。重复,所有人员,立即前往第七检疫消毒区,接受生物检疫、心理评估与任务简报。】

穿着全套防护服、脸上毫无表情的引导员开始挥动手中的荧光棒。幸存者们如同提线木偶般,拖着沉重的步伐,汇成一股沉默而疲惫的人流,涌入堡垒那如同巨兽之口般的幽深通道。

第七检疫消毒区是一个巨大的、被高强度紫外线灯照得惨白的密闭空间。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他们被要求脱掉所有个人衣物和装备,经过数道强力的喷射消毒和全身扫描,最后换上堡垒提供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连体制服和拖鞋。个人物品被暂时收缴封存,包括迟晏从“天穹”带出来的那把高热切割短刃。

整个过程如同对待一批可能有污染的货物,冰冷、机械、毫无尊重可言。但没有人抗议,所有人都麻木地配合着。巨大的伤亡和“肃清”的震撼,已经抽干了他们大部分情绪。

检疫完成后,他们被分批带入一个个狭小的房间,接受心理医师简单而公式化的询问。问题无非是“是否有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状”、“是否需要紧急心理干预”、“是否愿意继续执行战斗任务”等等。大部分人的回答都含糊而简短,医师也只是在平板电脑上飞快记录,然后盖上“观察”或“待进一步评估”的印章。

紧接着,便是任务简报室。

这是一个比检疫区稍大一些的房间,没有窗户,墙壁是压抑的暗灰色,前方是一个全息投影台。房间里挤满了幸存者,空气污浊,弥漫着汗味和消毒水的混合气息。迟晏、秦风他们找了个角落站着。

投影亮起,出现的不是预想中某位高级将领,而是一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肩上佩戴着中校军衔的女军官。她的影像有些失真,背景似乎是一间忙碌的作战指挥室。

【我是暮光壁垒情报与作战分析处负责人,埃莉诺·斯特林中校。】她的声音清晰而冷冽,透过扩音器传出,【首先,我代表暮光壁垒指挥部,对铁砧防线所有牺牲者表示哀悼,对你们的幸存表示……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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