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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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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和饥饿如同两条毒蛇,啃噬着这具虚弱不堪的身体。迟晏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都震得胸腔生疼,喉咙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花了些时间,才勉强适应这具身体带来的强烈不适,以及脑海中那些混乱而令人作呕的记忆。原主留下的,除了这濒临崩溃的躯壳,便只有烂到根子里的名声和一屁股烂债。

“迟晏!你个天杀的王八羔子!给老子滚出来!”

粗鲁的叫骂声和猛烈的拍门声突然响起,破旧的木门簌簌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是王癞子,村里有名的地痞,也是原主的债主之一。

根据记忆,原主前几日就是为了还王癞子的赌债,才动了卖掉邻家孤女的心思,事情败露后被族长责打。如今看来,王癞子并未罢休。

迟晏眼神一冷。若是原来的那个怂包人渣,此刻怕是早已吓得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但他不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沉稳。

他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透过门板的缝隙向外看去。只见王癞子带着两个跟班,正骂骂咧咧,周围还聚拢了几个看热闹的村民,指指点点,脸上尽是鄙夷。

“王癞子,光天化日,你想做什么?”迟晏开口,声音因伤病而沙哑虚弱,却透着一股异常的平静。

门外的叫骂声戛然而止。王癞子似乎没料到这窝囊废敢搭话,还如此镇定。他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恼怒:“做什么?讨债!你欠老子的三两银子,今天要是拿不出来,就拿你这破屋抵债!”

“屋契在此,你若有本事,拿去便是。”迟晏语气依旧平淡,“只是这屋子是村里公产,我只有居住权,并无地契。你若强占,自有族长和里正与你分说。”

他融合了原主的记忆,对此间规则略有了解。这茅屋确实是村里给孤寡栖身之所,并无真正的地契。

王癞子一噎,他自然知道这规矩,只是以往吓唬这怂包书生一吓一个准,没想到今天竟被堵了回来。他恼羞成怒:“少他妈废话!没钱就拿别的抵!我听说你还有几本破书……”

“圣贤书,岂是你能觊觎的?”迟晏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虽然虚弱,却带着一股无形的气势,“王癞子,你今日若敢强闯,动我片纸,我便去县衙告你一个‘侮辱斯文,强夺生员财物’之罪。按《大梁律》,虽我功名仅是最低的童生,也容不得你这般欺辱!”

他融合的记忆里,这原主虽然人品低劣,但早年竟也侥幸考取过童生功名,虽然后来再无寸进,但这层身份在律法上确实有点微末的保护作用。

王癞子只是个乡村地痞,对律法一知半解,但“县衙”、“大梁律”这些字眼还是让他心生忌惮。他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吓唬谁呢!就你这人渣,县太爷会信你?”

“信不信,试试便知。”迟晏隔着门板,声音冰冷,“我烂命一条,光脚不怕穿鞋的。你王癞子家中尚有几分薄产,若因此吃上官司,耗财费力,得不偿失。更何况,”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威胁,“你平日里在村里做的那些勾当,真当无人知晓?逼急了我,大家鱼死网破。”

王癞子脸色变幻不定。他没想到这迟晏病了一场,竟像是换了个人,不仅不怕他,言辞还如此犀利,句句戳在他软肋上。他确实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经不起折腾。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也窃窃私语起来,看向王癞子的眼神带着审视。王癞子顿觉脸上挂不住,但又不敢真把事情闹大。

“好!好你个迟晏!牙尖嘴利是吧?老子看你还能嚣张几天!这债,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们走!”王癞子撂下几句狠话,带着跟班悻悻离去。

围观的村民见没打起来,也渐渐散了,只是看向迟晏这破屋的眼神,依旧充满了厌恶与不解。

门外重新恢复了寂静。

迟晏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额头上已满是虚汗。刚才那番应对,看似镇定,实则耗尽了他这病弱之躯大半的气力,并且牵动了伤势,胸口阵阵发闷。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退敌。王癞子不会善罢甘休,村里的其他人也不会因为他一时嘴硬就改变对他的看法。生存,是眼下最迫切的问题。

他需要食物,需要药品,需要摆脱这濒死的状态。

他挣扎着爬回那张破床,目光落在桌角那几本磨损的线装书上。那是原主仅有的、或许还算“干净”的财产——《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以及一本最基础的《论语》。

知识……在这个时代,或许是唯一的出路。原主混到人渣地步,也与他考取童生后便不思进取、自甘堕落有关。

他拿起那本《论语》,翻开。纸张粗糙,字迹也有些模糊。但当他看到那些熟悉的句子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穿越多个世界,积累的不仅是战斗和生存技能,还有庞杂的知识与远超这个时代的视野。理解这些儒家经典,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只是,空有理解还不够。他需要实际的东西来改变现状。

他的目光在破屋内逡巡,最终落在墙角那堆原主用来生火取暖的烂木柴和干草上。其中,似乎混杂着几株不起眼的、已经干枯的植物。

凭借某些破碎世界记忆中残留的、极其基础的草药知识,他辨认出其中一株似乎是具有消炎镇痛作用的常见草药,虽然药性微弱,但聊胜于无。

他艰难地挪过去,将那几株干草捡出来,拍掉泥土。没有锅,他只能用破碗盛了点冷水,将干草揉碎泡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靠在墙边,他小口啜饮着那碗苦涩的草药水,感受着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流入空荡荡的胃袋。

饥饿感如同火烧。

他必须想办法弄到食物。

原主的人品已经败坏到极致,偷抢是家常便饭,但现在的他,绝不会再走这条路。乞讨?以他的“名声”,恐怕没人会施舍。

那么,只剩下一个办法——利用这唯一的,或许还没完全烂透的“童生”身份,和脑子里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做点什么。

他看向窗外,夕阳的余晖给这个贫穷的村落染上了一层凄凉的暖色。炊烟袅袅升起,那是别人家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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