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晨光离别与云端思念（第1页）
清晨五点二十分，厚重的遮光窗帘将外界隔绝，酒店套房的主卧室内依旧沉浸在黎明前最深的昏暗与静谧之中。程念薇的生物钟如同精准的仪器，让她在手机预设的闹铃即将响起前的几分钟，便从沉睡中自然而清醒地睁开了眼睛。
意识如同潮水般缓缓涌回大脑的瞬间，首先占据所有感官的，是怀中那具温热、柔软，带着均匀清浅呼吸的身体，以及萦绕在鼻尖、无比熟悉的、独属于林溪悦的混合着淡淡奶香与洗发水清甜的馨香。她微微低下头，借着从窗帘缝隙顽强渗入的一丝城市熹微的晨光，努力适应着黑暗，贪婪地凝视着依旧枕靠在自己臂弯里、沉浸在睡梦中的林溪悦。
她睡得似乎异常安稳沉酣，像一只终于找到绝对安全港湾的幼兽，长而浓密的睫毛如同两排乖巧栖息的黑天鹅绒翅，在她白皙的眼睑下投下两道柔和的弧形阴影。脸颊因为熟睡和温暖的被窝透出健康的粉润光泽，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或倔强的嘴唇此刻微微嘟着，呈现出一种毫无防备的、纯真稚气的柔软。这副全然依赖、恬静美好的睡颜，像一支无形的羽毛笔，轻轻搔过程念薇的心尖，带来一阵混杂着巨大满足与无尽怜爱的酸软。
昨夜发生的一切——从顶楼露台那如同宿命般的告白与额间轻吻，到客厅沙发上那些从青涩试探到缠绵深入的亲吻，再到最后这毫无间隙、相拥而眠的温暖夜晚——如同被精心剪辑过的高清电影，一帧帧、一幕幕，带着鲜活的触感与灼人的温度，在她脑海中无比清晰地循环播放。程念薇的心口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饱胀得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绪彻底填满，那是一种名为“幸福”的实质感，沉甸甸的，让她嘴角无法抑制地、持续地向上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她真希望时间能在此刻彻底凝固，将怀中这份失而复得（或者说，是终于明确归属）的温暖与安宁，永久地烙印在生命的轨迹里。
然而，窗外逐渐由深灰转向鱼肚白的天色，以及腕表上那冰冷而精确、不断跳动的荧光数字，都在无情地提醒着她现实的桎梏与离别的倒计时。她必须离开了，回到那个属于“队长程念薇”和“音乐人程念薇”的轨道上去。
程念薇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將怀中人的气息深深镌刻在肺腑之中。随后，她开始极其轻柔地、如同电影慢镜头般，一点一点地尝试抽出自己被林溪悦枕靠了一夜、已然有些麻木刺痛的手臂。她的动作小心到了极致，仿佛正在拆解一枚精密而脆弱的炸弹，生怕一丝一毫的震动就会惊扰了这清晨珍贵的宁静与怀中人的安眠。
然而，即使她已将动作放轻到如同羽毛拂过，怀里的林溪悦还是不安地、如同失去安全感的小动物般轻轻动了动，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带着浓浓睡意的呓语，环在她腰间的纤细手臂非但没有松开，反而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些，仿佛在睡梦中那潜意识的领域里，依旧在固执地挽留，不愿让这份温暖抽离。
程念薇的心瞬间像是被最温热的水流包裹，软得一塌糊涂，几乎要放弃离开的念头。她停下所有动作，用那只尚且自由的手，轻柔地、一遍遍地抚摸着林溪悦散落在枕上的长发和单薄的脊背，像安抚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婴孩，俯身在她耳边，用几乎只有气流才能带来的、极低极柔的气声呢喃：“乖，没事，再睡一会儿……我该去机场了。”
林溪悦似乎在那片混沌的睡意中捕捉到了这熟悉而令人心安的声音和抚触，紧箍的手臂力道稍稍松懈了一些，但秀气的眉头依旧无意识地微微蹙着，仿佛连在梦中都在经历着离别的不舍。程念薇抓住这短暂的空隙，以近乎凝滞的速度，缓慢而坚定地将自己已经麻木的手臂彻底抽离出来。随即，她又细心地将被角为她仔细掖好，确保不会有清晨的凉意侵袭到她。
她轻手轻脚，如同猫一般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地走进浴室，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洗漱，换上了便于长途飞行的舒适衣物。当她再次从浴室出来时，看到床上的林溪悦不知何时又翻了个身，面朝着她刚才睡过的、还残留着体温与气息的位置，整个身体蜷缩起来，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枕头，脸颊深埋其中，似乎还在无意识地追寻着那份已然离去的温暖与安全感。
这一幕，像一颗被投入心湖的酸涩糖果，让程念薇的心脏被一种混合着无限爱怜与离别愁绪的复杂情感紧紧攫住，又酸又软，几乎让她迈不动脚步。她站在床边，静静地凝视了几秒，仿佛要将这幅画面刻入脑海。
最终，她还是强迫自己走上前，弯下腰，在林溪悦光洁的、还带着睡意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无比轻柔、如同朝露滴落花瓣般、承载了所有未竟之言与无限眷恋的吻。
“再见，溪悦。”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近乎叹息的音量说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然后，她猛地直起身，不再允许自己有任何迟疑和回头，决绝地转身，拿起早已收拾好的简单行李，轻轻打开房门，又如同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般，轻轻地将门在身后合拢，彻底隔绝了房间里那片依旧弥漫着她们交融气息的、温暖而静谧的天地。
清晨五点五十分的都市街道，尚未完全从沉睡中苏醒，车辆和行人都稀稀落落，空气中弥漫着破晓前特有的、料峭而清新的寒意。程念薇坐进公司提前安排好的、等候在酒店门口的商务车里，看着窗外那些在朦胧晨曦中飞速倒退的、如同灰色剪影般的建筑与街道，心中被一种空落落的怅惘与离愁填满。手臂上那因长时间压迫而产生的麻木刺痛感尚未完全消退，仿佛还清晰地残留着林溪悦枕靠其上的重量与触感；唇上，也似乎依旧萦绕着她柔软肌肤的细腻温度与那独属于她的、清甜的气息。这一切，都让这次的离别显得格外难熬。
六点十五分，机场航站楼。
在助理的协助下，程念薇快速办理好登机手续，通过了安检。坐在人头攒动却莫名让人觉得孤寂的候机厅里，她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间，可以让思绪彻底沉湎、浸泡在昨晚那些如同万花筒般绚烂夺目的回忆之中。她戴着低调的黑色口罩和鸭舌帽，微微低着头，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脑海里正不受控制地、一帧帧地、反复回放着那些令她心跳失序、脸颊发烫的画面——
林溪悦在听到她肯定地说“不走”时，那双如同瞬间被注入亿万星辰、骤然亮起的、盛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与狂喜的眼眸；她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动物般依偎在自己怀里，用带着羞涩又勇敢的语调，小声诉说着那些藏匿已久的心动历程时，脸上那动人至极的红晕；沙发上，那个从最初青涩笨拙的唇瓣相贴，到后来逐渐深入、缠绵悱恻的吻，她生涩却无比真诚热烈的回应，唇齿间交换的、带着蛋糕甜香与彼此灼热气息的悸动；还有临睡前，她乖乖坐在床沿，仰着头任由自己帮她吹干长发时，那全然信赖与依赖的姿态，以及最后相拥而眠时，她在自己怀中找到最舒适位置后，那满足而安稳的睡颜……
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用最锋利的刻刀，深深地镌刻在她的感官记忆之中，带着灼人的、鲜活的温度，反复炙烤着她的心脏与神经。程念薇感觉自己的耳根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隐隐发烫，一种混合着巨大甜蜜、充盈幸福和一丝挥之不去的不真实感的复杂情绪，在她胸腔里疯狂地鼓胀、冲撞。这就是……真正恋爱的感觉吗？如此让人目眩神迷，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却又在分离时，带来如此强烈、让人患得患失的思念与空虚。
登机的广播响起，她随着人流登上飞机，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系好安全带。飞机在跑道上开始加速、滑行，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挣脱地心引力，昂首冲入被朝阳染上金边的、厚厚的云层之中。窗外，是如同无边棉海般翻滚涌动的云层，以及那轮正奋力突破云层束缚、将万丈金光毫不吝啬地洒向人间的朝阳，壮丽得如同她此刻被爱意充盈、对未来充满期盼的内心世界。她拿出手机，在空乘人员提示关闭电子设备前，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那张她偷偷设置为主屏幕的、林溪悦在集训期间趴在练习室地板上睡着时的侧影抓拍（照片有些模糊，却难掩那份疲惫中的柔软），指尖带着无限的眷恋，轻轻拂过屏幕上那安静的睡颜，眼中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浓得化不开的似水温柔。
近三个小时的飞行旅程，就在这反复咀嚼甜蜜回忆、对抗离别愁绪与殷切期盼下一次见面的复杂心绪中，悄然流逝。
飞机轮胎接触跑道发出一阵剧烈的摩擦声，宣告着旅程的结束。机身尚未完全停稳，程念薇便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重新打开了手机。几乎是瞬间，好几条带着未读红色标识的信息就争先恐后地跳跃出来，无一例外，全部来自于那个被她设置为特别关注、置顶的联系人——
【念薇，你到了吗？路上顺不顺利？】
【我醒了……（一个揉眼睛的迷糊表情）你什么时候走的？我一点都不知道……（后面跟着一个委屈巴巴的小狗表情）】
【我的头好像一直枕着你的手臂，麻不麻？有没有不舒服？我好像睡得太沉了……】
【（一张拍摄于酒店房间的、略显凌乱的空床照片，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洒了进来）】
【房间里突然好安静……突然，就好想你。】
看着这一连串充满了刚睡醒时的懵懂、依赖以及毫不掩饰的浓浓思念的信息，程念薇的眼前仿佛能清晰地浮现出林溪悦拥着被子、顶着一头略显凌乱的长发、抱着手机、微微蹙着眉头认真打字的模样。她一边随着略显拥挤的人流缓缓走向行李提取处，一边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意从口罩边缘溢出，染亮了眼眸。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回复：
【刚落地，一切顺利，已经拿到行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