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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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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简在黑暗里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

良久,她才开口,声音是沈清欢从未听过的平静,平静得近乎冰冷,像结了薄冰的湖面,底下却涌动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清欢,”她叫她的名字,一字一顿,清晰得不容任何错辨,“你喝酒了。”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黑暗里,沈清欢的呼吸骤然一滞。

那双勉强睁开的、迷蒙的眼睛,在瞬间掠过一丝惊慌,随即被更深的混沌和试图掩饰的茫然覆盖。

她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被子里。

“我……”她试图说什么,声音发虚。

“三罐。”沈清简打断她,声音依旧平稳,没有提高半分,却每个字都像冰锥,精准地凿在寂静的空气里,“蜜桃,葡萄,柠檬。

藏在厨房杂物柜的收纳盒里。”她顿了顿,补充道,“空的。”

沈清欢彻底僵住了,连呼吸都仿佛屏住。黑暗中,她能感觉到姐姐的目光,那目光不再有平日看她时的温度,而是一种……剥离了所有情绪、只剩下冷静审视的锐利。这比任何疾言厉色的质问都更让她感到无处遁形和……寒冷。

“你知道你在吃什么药吗?”沈清简继续问,语气像在病房里询问一个不遵医嘱的病人,“你知道哪怕一点点酒精,和那些药物混合,可能会让你心律不齐,血压异常,加重中枢抑制,甚至诱发更严重的反应吗?”

她的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沉重的、近乎疲惫的失望,以及被压抑到极致的后怕。

正是这种克制,让话语里的重量成倍增加。

沈清欢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大颗大颗地滚落,浸湿了枕头。

她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错得危险。可她当时……当时只是觉得心里堵得快要炸开,那片厚重的、名为抑郁的淤泥快要将她活埋。

她需要一点东西,哪怕是最廉价、最可笑的“甜味汽水”,来短暂地麻痹一下那种无处不在的“重”。

她没想那么多,或者,她刻意不去想。

“对不起……”她啜泣着,声音破碎,“我只是……太难受了……我……”

“难受,”沈清简重复着这个词,语气里终于泄露出了一丝极细微的颤音,那颤音里压抑着太多东西,“所以,你选择用可能伤害自己更甚的方式来‘缓解’?清欢,我铺上地毯,是怕你摔倒会疼。

我计算食谱,是想让你身体有力量对抗。

我带你出门,是希望你能看见一点点外面的光。我做这些……”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乎变成耳语,却更令人心头发紧,“不是为了让你有朝一日,用更危险的方式,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偷偷伤害自己。”

沈清欢哭得浑身发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剩下哽咽。

沈清简不再说话。

她只是重新伸出手,这次不是试探,而是稳稳地握住了沈清欢露在被子外、冰凉而颤抖的手。她的手也很凉,但握得很紧。

“今晚我会守在这里。”她重新用回那种平静的、不容置疑的语气,“你需要观察。明天早上,如果没有任何不适,我们再谈。”她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一点点,但依旧带着坚硬的棱角,“至于那些酒……没有下次,清欢。这是我的底线,也是你对自己生命的底线。”

她说完,就不再言语,只是紧紧握着妹妹的手,目光望向窗外深沉的夜色。侧脸在稀薄的微光里,显得异常苍白而冷峻,像一尊守卫在深渊边缘的、沉默的玉石雕像。

沈清欢在她掌心的禁锢和目光的笼罩下,哭到力竭,最终在沉重的愧疚、后怕和残留的酒精作用下,昏昏沉沉地再次睡去。只是这一次,睡梦中也不再安稳,眉头紧紧蹙着,偶尔会惊悸般地抽动一下。

沈清简始终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夜色浓稠如墨,将她挺直的背影和低垂的眼睫,都染上了一种孤寂而执拗的暗色。

长夜未央,而某个关于“安全”的契约,刚刚被触碰了最危险的边缘。

如何修复,或许需要比铺一地柔软、养一只小猫,更加艰难和漫长的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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