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吻(第3页)
沈清欢的嘴唇冰凉,柔软,因为紧张和寒冷而微微颤抖着,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贴上了沈清简同样冰冷、却依旧残留着一丝血迹和灼热气息的唇。
只是贴着。没有深入,没有吮吸,甚至没有多少力道。像一片湿透的、脆弱的羽毛,带着赴死般的决绝,轻轻落在滚烫的烙铁上。是一个吻,更像一个确认,一个安抚,一个笨拙的、用尽她此刻所有勇气的回答。
沈清简的呼吸彻底停止了。
她整个人僵在那里,连眼睫都忘记了颤动。所有的声音——警笛、人声、雨声——都在这一瞬间潮水般退去。
世界坍缩成唇上这一点微凉柔软的触感,和她近在咫尺的、颤抖的呼吸。
她能感觉到沈清欢的紧张,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细微战栗,能感觉到这个吻里包含的,绝非情欲,而是更沉重、更复杂的东西——是“我还在”,是“我看见了你的害怕”,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至少……这次我不逃了”。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仿佛只过了一瞬。
沈清欢松开了。
她后退了半步,脚跟重新落回积水的地面,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
她没有看沈清简的眼睛,目光低垂,落在对方湿透的衬衫前襟,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掩盖,却清晰地钻进沈清简的耳膜:
“……我们回家吧。”
她说。
回家。
回到那个有地毯,有监控,有阿团,有无数她试图逃离又无法真正割舍的、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地方。
沈清简依旧僵硬地站着,仿佛还没从那个轻如羽毛却重逾千钧的吻里回过神来。
雨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滴落,砸在潮湿的地面上。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沈清欢低垂的、沾着水光的睫毛上,眼底那片空茫的恐慌,开始一点点碎裂,融化,被一种更加汹涌、更加灼烫、也更加痛苦和卑微的情绪取代——那是难以置信,是绝处逢生般剧痛后的狂喜,是更深沉的、几乎将她压垮的爱与罪疚。
她猛地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是钳制,而是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轻轻握住了沈清欢同样冰凉的手。
握得很紧,像是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又像是握住失而复得的、易碎的珍宝。
“……好。”沈清简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只有一个音节,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她终于抬起眼,看向旁边等待的警员,眼神恢复了部分惯有的冷静,尽管深处依旧波澜翻涌。“抱歉,警官,”她开口,声音虽然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晰,“我们稍后配合调查。
现在,我需要先带我妹妹回家。”
她不再看任何人,也不再看地上那几个男人。
她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掌心那只冰凉的手,和身边这个刚刚用一个颤抖的吻,将她从自我毁灭的悬崖边,轻轻拉回半步的人。
雨还在下,但回家的路,似乎从这一刻起,有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带着血腥味、雨水咸涩、和一个冰凉颤抖之吻的起点。
那些铺天盖地的监控,那些无法言说的爱欲与恐惧,那些沉重的依赖与逃离……都将在那个叫做“家”的地方,等待着一场更为艰难、也更为深刻的清算与重构。
而第一步,是她们牵着彼此冰凉的手,穿过闪烁的警灯和冷漠的雨幕,一步一步,朝着那个曾经是牢笼、此刻却可能是唯一归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