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页)
宸昀国,崇宁十八年。
童柳县,小董村。
这儿位于宸昀国的最西边,与繁华二字相去甚远,百姓靠着毗邻的一条名为西江的长河而生,做些捕鱼的生意。而再向西越过西江,就到了大渝国了。
小董村也只是这边境上散落的普通村子之一,不过近些日子倒是格外热闹。
……
“脚伤了?”
“可不是,昨夜无月又下雨……一脚踏空,从台阶上……唉……丢人,丢人。”
小董村狭窄的土路上,一年轻书生遇上个挑着担子的老妪,前者一瘸一拐,愁眉苦脸地指着脚腕,而后者挑着两桶水健步如飞,神采奕奕,乍一看都不知谁才是年轻的那个。
老妪看着那年轻人的脚腕肿得老高,有些于心不忍,叹了口气。
“真是不巧,咱们村上就一位郎中,还出门去了,去县里给官大人看病喽。”
忽然,这老妪又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亮。她一指向西边,说道。
“对了,要不然,你去找村最西头的阿水!她是个妙人,说不定有办法。”
“我知道她,可……她连郎中的活儿也会?”
书生有些犹豫。
老妪嘴里这个阿水正是小董村近些日子热闹的原因,连隔壁村子的人都来找这个阿水,有问自己孩子为什么五岁还不会说话的,有问自己何时能遇到良人的,有问自己妻子是不是还想着少时红颜的……乱七八糟的,什么都能问。
大概是半年前。这个名字也奇怪,长相也奇怪,性格更奇怪的女人来到了小董村。
小董村里的人长相特别些,大都眼窝深邃,颧骨也高,双腮泛红,皮肤棕褐,眼珠色淡,笑起来,脸上的纹路也颇深。
所以当那个名为阿水的女人来到这里,明显的中原人竟是格外引人注目了。她一来,似乎就不打算走了,竟然在村子最差最靠河的地方买下了别人家废弃的宅子。
从那以后,小董村那迟滞钝涩的空气里似乎被人吹了一口气,缓缓流动起来。仔细听,甚至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动静,像是草地里振翅的蚂蚱。
在茶馆的茶里,酒馆的酒里,也在饭馆的饭里,那长长短短的巷子,或者谁家闭起门后,妻妻间的夜话……一时间都是这个叫阿水的女人。
有人说她是从上阳京来的,也有人说这可能是上天派下来的半个神仙,来视察人间,所以在她面前要多说好话……
而若说这些流言蜚语居然都是好话,非贬意或者折损倒是一件奇事。
究其根本,是因着这个阿水在初来乍到之时,路过小董村一户刚丧妻的人家,门前还有白布挂着帘呢。
她也不避,一个抬脚就往人家院里走,有路过的看到,以为自己能撞见什么话本里的,可只听到门里有人声淡漠,不带任何情绪道。
“晚上小心些,锁好门窗,可能有贼。”
当晚,还真有小贼翻过院墙,不过那人早有准备,在院墙下放了几只捕兽夹,还插了满地尖利的竹子。
第二日,那丧妻之人就把奄奄一息的贼扭送到村正那里,送到的时候,那贼就咽气了。村正捏着鼻子,让人拖下去扔到乱坟岗。
“……要多谢那个外乡人,说不定说不定是个懂命的,一眼,一眼就瞧出来我家要遭贼!”
那丧妻子的虽悲恸,讲故事倒是绘声绘色,将村正屋里所有人的兴趣都提起来了。
“快把那人叫来,让我见识见识。”村正眼睛亮了亮,一拍桌子。
“……不,只是我见这位家姑娘外院墙上有红色的痕迹,斜着三道,明显是朱笔所画。可姑娘刚刚丧妻,屋里屋外都是白色,应当不是自己画上的,所以我觉得应当是贼踩点做的标记。”
“毕竟姑娘如今孤身一人,又正悲恸伤心,贼人欲要趁此机会抢劫最是可能。”
“好!好啊!”
村正竟然是一下站起身,用力拍了拍手,又问道。
“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外乡人摸了摸鼻子,眼神四处转了一圈,好一会儿才啊了一声,开口道。
“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