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第3页)
李慕言努力回忆:“那水道很窄,两岸都是峭壁,长满了藤蔓。水道尽头……好像有个破旧的码头,木桩都烂了,但还能用。”
破旧码头,藤蔓,峭壁。
江清砚心中迅速比对地图——符合这些特征的地方,蓟州境内只有一处:断龙峡。
而断龙峡,正在蓟州码头下游三十里,是运河的一段险隘。
“李兄可还记得,被关押期间,除了写字解题,他们还问过你们什么?”江清砚又问。
李慕言皱眉思索:“问过籍贯,家中情况,师承何人……还有,有没有在京中投靠的亲友。”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他们还问过一个奇怪的问题。”
“什么?”
“问我们知不知道……‘观澜书院’。”
江清砚心头一震。
观澜书院,京城最有名的私学,山长是致仕的翰林院学士,门下弟子非富即贵,更是今科会试的热门——据说今科主考官,就是书院山长的同年。
“你们怎么答的?”他不动声色地问。
“我们都说不知道。”李慕言苦笑,“我们这些江南学子,初来北方,哪里知道京城的书院。他们听了,好像……有些失望。”
失望。
江清砚指尖微微发凉。他想起账本上那些具体要求:熟读《周礼》,精通筹算,擅琴艺……这些,不正是观澜书院招生的标准吗?
若是将掳来的才子“调教”好,换个身份,送入观澜书院,再通过科举进入官场……
那幕后之人,等于是给自己培养了一支未来的“门生”队伍。
好深的谋划,好毒的计策。
“江兄?”李慕言见他神色有异,轻声唤道。
江清砚回过神,微微一笑:“没事。李兄好生休养,待身体恢复,可要继续赴考?”
李慕言眼神黯淡下来:“经历此番,家父家母必已忧心如焚。我想先回苏州报平安,至于科举……”他摇摇头,“来年再说吧。”
江清砚点点头,不再多劝。他起身告辞,走出院子时,谢云辞已在门外等候,两匹马拴在树上,正低头吃草。
“问出什么了?”谢云辞问。
江清砚将李慕言的话复述一遍,尤其是“观澜书院”那段。谢云辞听完,眼神冷得像冰。
“若真如此,这案子就不仅是贩卖人口,而是……科举舞弊,培植党羽。”
他翻身上马,看向江清砚:“你确定要跟来?此去京城,恐怕比老君洞更凶险。”
江清砚也上了马,勒紧缰绳。晨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镀上一层淡金。
“读书人,总该有些明知山有虎的勇气。”他轻声道,“况且,我答应过,要陪你走到京城。”
谢云辞看着他,许久,点了点头。
“驾!”
两匹马冲出村子,踏碎晨雾,奔上北去的官道。
身后,猎户村渐渐远去。前方,是蜿蜒的山路,和藏在迷雾里的京城。
账本在行囊中沉甸甸的,像是装着无数冤魂的呐喊。
而他们,要将这呐喊,带到那九重宫阙之下。
无论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
既然选择了同行,便没有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