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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应该盛开十(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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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玫玥,玫为玫瑰,玥指传说中的神珠,亦可喻月。取这个名字的人,或许曾怀揣着最温柔的期盼,希望这个名字的主人,能如玫瑰般馥郁美丽,似明月般皎洁珍贵,一生都被当作独一无二的宝贝来珍藏。

然而,拥有这个名字的苏玫玥本人,却从不这么认为。

在遇见凌朔之前,她的人生轨迹平整得如同用尺规画出的直线,也乏味得像一杯放凉了的白水。星际时代的福利制度高度完善,她自幼在设施先进的福利院长大,接受标准化的教育,享受一切法定保障。每个孩子都有专门的照护员,物质条件甚至优于许多普通家庭。公平,周到,无可挑剔。

可苏玫玥只觉得……无聊。

这里没有爱,只有职责。照护员对她好,是因为那是他们的工作;同伴之间的相处,也带着一种程序化的礼貌和距离。她感受不到那种被称为羁绊或深情的东西。

而放眼整个星际社会,在高度理性、效率至上的文明框架下,传统意义上“细水长流的爱”似乎也成了一种遥远传说,被更直接的信息素匹配、激情或利益结合所取代。那像是一种被时代遗忘的宝藏,无人知晓其所在,也似乎无人真心想去探寻。

成年后,她的信息素完全成熟——玫瑰,A级。在普遍信息素等级为B、C的星际公民中,这已是相当出众的天赋,足以让她在匹配市场上占据优势。可苏玫玥依旧觉得普通,没什么值得宝贝的。

A级之上还有更稀有的S级,S级之中亦有强弱高低之分。永远有更好的,更高的,她似乎注定无法成为那个“最特别”、“最宝贝”的存在。

那时,凌朔已在军界崭露头角,凭借几次漂亮的战役开始积累声望。苏玫玥唯一能接触到这个名字的途径,是偶尔弹出的军事新闻推送。很不巧,小玫瑰对打打杀杀、舰队星图毫无兴趣,总是随手划掉。

她在大学攻读艺术,并非出于热爱,仅仅是因为旁人都说她有天赋、适合学艺术。连她的导师,都仿佛在雕琢一件注定会惊艳世人的艺术品,看向她的眼神总是充满笃定的期待与赞许。苏玫玥面对那样的目光,只能回以惯常的、温婉而疏离的微笑,内心却一片荒芜的平静。

与凌朔的第一次见面,发生在她大学生涯的某个下午。那时的凌朔还不是威震星际的上将,而是以最年轻上校的身份,受邀来苏玫玥所在的顶尖学府进行一场“激励未来”的演讲。

演讲本身,和苏玫玥前半生经历的无数活动一样,枯燥、程式化,充满了正确的口号和遥远的理想。硬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这场与她前半生一样无聊的讲会,阴差阳错地,彻底改变了她本可能持续无聊下去的后半生。

苏玫玥到现在都清晰地记得当时的凌朔。

半长的黑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军帽的帽檐在她深邃的眉眼间投下些许阴影,却遮不住那份锐利如出鞘军刃的气质。剪裁完美的墨绿色军装严丝合缝地包裹着她挺拔修长的身躯,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的线条——宽肩窄腰,腿长而直。她站在那里,语调平稳地阐述着战略与责任,每一个手势都干脆利落,每一个眼神都沉着坚定。

那是极致的正经,是纪律与力量的化身。

可不知为何,落在当时台下某个从未对军人产生过兴趣的淡紫色长发女孩眼中,那身严肃到禁欲的军装,包裹着那样充满爆发力的身体,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矛盾的……色气。

苏玫玥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惊了一下,耳根微热,随即有些困惑地怀疑:自己难道有什么潜藏的制服情结?

这算得上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却又完全算不上。因为演讲台上的凌朔,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从未、也不可能注意到,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位陌生的女孩,正用那双深黑色的、惯常平静无波的眼睛,牢牢地、近乎失礼地锁定着她,仿佛要将她的身影刻进瞳孔深处。

直到演讲结束,掌声雷动,凌朔敬礼退场,苏玫玥都处于一种奇特的恍惚状态。脑子里反反复复,全是凌朔站立、行走、说话时的样子。那身影带着柠檬叶般清冽又极具存在感的气息,强行挤占了她原本空旷的思维空间。

她甚至鬼使神差地,在散场后留在原地,通过个人终端,生疏地搜索着“凌朔”的信息。出于身份保密原则,公开资料寥寥无几:姓名凌朔,信息素柠檬叶(S级),军衔上校,附有几条语焉不详的卓越战功记录。

正当她低头专注地看着那寥寥数行字时,肩膀忽然被人从侧面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疼痛感还未传来,一股清晰而熟悉的、清冽中带着微苦的气息,已率先将她笼罩。

苏玫玥呼吸一滞,猛地抬起头。

刚刚还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的那个人,此刻竟真真切切地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凌朔似乎刚摆脱了校方领导的寒暄,正步履匆匆地准备离开,不小心撞到了人。

四目相对。

苏玫玥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她能看到对方军帽下那双比全息影像中更为深邃锐利的眼睛,能看到她微微蹙起的眉头,甚至能看清她下颌线紧绷的弧度。

凌朔显然急着离开,确认面前的女孩似乎无碍后,目光不经意扫过自己手里那束碍事的、包装精美的鲜花——那是演讲结束时校长硬塞过来用于拍照的,一束开得正盛、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凌朔正愁这玩意儿没处处理,看到面前这长相温婉、似乎被撞懵了的女孩,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她将整束花往前一递,塞进了苏玫玥的怀里。

“送你了。”

声音比演讲时更短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干脆,甚至没等苏玫玥回应,凌朔已朝她略一颔首,随即迈开长腿,快步消失在礼堂侧门的通道尽头,只留下一缕迅速消散的柠檬叶冷香。

苏玫玥抱着那束突如其来的、沉甸甸的玫瑰,呆立在原地,一直目送那挺拔的背影彻底消失,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

怀中,红玫瑰花瓣层叠绽放,色泽浓烈如火,还沾着些许新鲜的水珠,散发着馥郁的香气。她当然知道这花是哪来的,演讲全程,她的视线何曾离开过台上那人?她也清楚地看到凌朔接过花时那转瞬即逝的、近乎无奈的表情。

这花,是凌朔不要的,随手打发人的。

但……这有什么关系?

不重要。

一点……也不重要。

苏玫玥收紧手臂,将脸颊轻轻埋进柔软芬芳的花瓣间,深深吸了一口气。玫瑰的香气与她自身无意识散发出的、极淡的玫瑰信息素悄然交融。

她不知道的是,刚才擦肩而过的瞬间,凌朔鼻尖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有别于手中鲜花的、更为清新自然的玫瑰气息,但那份疑惑转瞬便被待处理的军务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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