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第2页）

李行弱双目越过障扇，盯着步舆经过眼前。佑圣夫人似乎有所感应，忽然侧过头来打量。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

帘内的佑圣夫人指尖蓦地收紧，正慵懒享受的猫儿吃痛，扭头往她手腕咬了一口，随后“嗷呜”一声窜出步舆。

狸猫受了惊吓，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吓得一个抬舆内监失了手，步舆猛地倾斜向一边，佑圣夫人身子一晃，云髻乱颤，险些被颠出舆下。

佑圣夫人扶住栏杆，脸上血色褪尽，恨恨命令道：“把这不知死活的畜牲抓住，立刻摔死！还有这个失仪奴才，一并拖出去杖毙！”

玳瑁楼外顿时响起内监凄厉的告饶声。

纱帘内，佑圣夫人全然没有恻隐之心，等到候补的内监重新抬起步舆，又像方才那样浩浩荡荡地离开。

待走远，佑圣夫人才从那双眼睛的阴影中回神，一把掀开纱帘，森寒的目光刺向随行的女官：“朝天城传唱的歌谣，即刻查出幕后主使！”

而此时此刻玳瑁楼外，传话的内监已经从玄武湖折返回来。他引着李行弱几人穿过甬道，到了湖边的廊屋底下。

因为李行弱穿着简洁朴素，内监当是陪同的小辈，便只对蒲娘子道：“请夫人在此稍歇。女官随奴登船，陛下要问三皇子的病情。”

女官应了一声，便随内监上了湖边一艘小舟，向停在湖心的画舫驶去。

据李德妃所言，她们这位天子自继位一路，最是懂得逍遥享受。除了每日例行的朝会，多半时候都在这玄武湖上快活。这艘专门取乐的画舫造得精巧，里面还有美酒佳肴，舞蹈歌乐，自然也少不了佳人作伴。

其中最得圣心的，当属佑圣夫人婆家的侄孙女。此女进入宫闱，就牢牢抓住了君心。短短一月，连晋三级，封为昭容，人称林昭容，地位仅在四妃之下。虽说位不及妃，但有宠又有靠山的林昭容，自是不会将四妃放在眼里。

皇帝耽于酒色，镇日和这位林昭容厮混。除非尽兴，才肯回到岸边的玳瑁楼里休息。至于朝政大事，早就撒手交给七政星去打理，他只需在在奏章上朱笔御批即可。

江山打下来，也才二十余载，冉氏的第二代罢了。民间戏言的“七蛇烤龙”，在李行弱看来，嘲讽皇帝消极怠政更多。

李行弱站在廊屋中，随着时间流逝，眸光越来越冷。

那两道目光冷得像利刃，已然醉醺醺的皇帝冉隆不经意撞上，猛地打了个激灵：“谁在那？廊屋里站着的是谁？！”

冉隆用力揉了揉眼睛，脚步颠倒地爬到窗前。那里确实站着一个人，吓得他“啊呀”叫了一声，跌在了宠妃身上：“你们瞧，是不是阿姆？”

“哪呢陛下？定是陛下吃醉酒看错了……来陛下，妾再斟一杯喂您。”林昭容就二十岁出头，长得娇俏又柔美。

她端着重新斟满酒的耳杯来喂，被冉隆一把拽住手臂，一手颤巍巍指着窗外，将满船嫔妃都召了过来：“你们都来看……就在那，看到了没有？”

珠环翠绕的美人们顺着看去，这回都看清了，纷纷低呼道：“是呢，真的有人”、“许是哪个宫人吧。”、“不知道，有些远，瞧不真切。”

冉隆把金祥殿女官一把拽住，刚要追问，却和林昭容那双流转的美目对上。他酒意霎时间醒了大半，厉声命令道：“靠岸！把船靠岸！”

他又嫌慢了，竟等不及半刻，在宫人的一片惊呼声中，纵身跳上了女官来时的那条小舟。

但是廊屋的人早就空无一人。

冉隆气喘吁吁地绕了两圈，逮住一个内监问：“方才有什么女眷来过？”

内监如实禀道：“佑圣夫人离开后，只有金祥殿女官和蒲夫人来过。陛下恩准李家亲眷探视德妃娘娘，她们一早入了宫，此刻在配殿歇息，等着向陛下谢恩。”

“是李家人，那就对了。”

冉隆脑子乱哄哄的，双手不听使唤似的，一时整理衣襟，一时又扶了扶发冠，总觉不够齐整。

他转向内监，急惶惶地问道：“如何？可能见人？”

内监早就看傻眼了，目瞪口呆之际，还没忘拍龙屁：“陛下英武不凡，雍容无匹。”

冉隆肃了肃容，吩咐道：“你在此守住，不许任何人靠近。”随后吐出一口气，举步向配殿走去。

配殿里，李行弱姑侄默然对坐。

蒲娘子在独坐榻上如坐针毡，眼睛好几次瞥向李行弱，一直没敢出声。

坐了这小会儿，她终是坐不住了，在李行弱的注视下起了身，结巴着说：“我、我去如厕。”

才走到帘下，就见皇帝步履生风地闯了进来，蒲娘子慌忙躬身行礼，只说了个“陛下”，冉隆已掠过她身侧，径直冲着坐榻上的李行弱而去。

“阿姆！”三十来岁的九五至尊，抱着李行弱的衣袖，哭得像个孩子，“真是我的阿姆！”

“……”蒲娘子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足以用震惊来表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