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页)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怒斩的声音干涩,“我们素不相识。”
阿容肩上的夜月轻轻“咕”了一声,阿容的唇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因为夜月刚才告诉我,它觉得你的刀,很好看。”她抬手再次抚摸夜月的羽毛,目光清亮地看着怒斩,“而我觉得,让一把很好看的刀,只是因为握刀的人不想再看明天,就断在今日,有点可惜。”
理由简单得近乎儿戏,却又纯粹得让怒斩无法反驳。
“路在脚下,命在手中。”阿容最后说道,声音融入沙沙的树叶声,“是去做一个成全他人算计的证明,还是去找一条属于自己的,哪怕是布满风沙的生路,你自己选。”
说完,她不再停留,肩上的夜月扑棱了一下翅膀,最后看了一眼呆立原地的怒斩,随着阿容,缓缓走过停留的怒斩朝向狂沙坪走去。
而那声叹息和那句必死的判词,却像一枚冰冷的沙砾,落在了怒斩灼热的心口,挥之不去。
狂沙坪中心,人群聚集,气氛肃杀。
谈无欲的声音穿透风沙,冷静而清晰地剖析着少爷刀名号的由来与纠葛。当两名少爷刀需决斗以分真伪的结论落下时,空气仿佛凝固了。
怒斩站在场中,耳畔似乎还残留着那个陌生少女温和却冰冷的话语,你此去必死。她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不合时宜的干扰。
二十年铸就的钢铁心志,不该被三言两语动摇,她还有未竟之事,还有……必须用刀证明的东西,她握紧了刀柄,触感冰凉,却又隐隐发烫。
决斗开始。
刀光,如狂沙坪上骤然炸裂的闪电。同样的招式,出自同源,却因执念的不同而赋予了截然不同的杀气与韵律。
怒斩的刀,沉重、决绝,每一式都带着二十年仇恨淬炼出的狠戾与空虚达成后的茫然释放;而对手的刀,更显精纯、凌厉,目标明确,只为天下第一刀之名。
十招过去,难分轩轾,围观者屏息,为这罕见双刀对决目眩神迷。
就在此时——
一道身影,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身影,突兀地闪现在狂沙坪边缘!
帝王刀!
怒斩的独眼骤然睁大,心神在瞬间遭遇了山崩海啸般的冲击。死了的人……怎么可能?!那明明是她亲手斩下的头颅,那喷洒的热血,那解脱又复杂的眼神……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她的仇恨,她的杀戮,她这二十年的活法,算什么?!
巨大的荒谬感与认知颠覆带来的眩晕,让她持刀的手,出现了微不足道,却足以致命的一丝凝滞。
高手相争,只争瞬息。
对面的少爷刀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破绽,刀光,比思绪更快,如毒蛇吐信,掠过怒斩因震惊而微微敞开的脖颈防线。
就在那刀光及体的瞬间,怒斩的视野仿佛被无限拉长、变慢。对手的刀锋撕开空气的轨迹,她颈侧皮肤感知到的寒意,甚至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都变得清晰无比。
不对。
这不是她熟悉的、生死关头的凝神状态。这是一种更奇异的感觉,仿佛有另一股冰冷的,绝对的意志,如细流般瞬间淌过她濒临僵死的神经末梢,接管了那本该来不及反应的,最深层的肌肉记忆。
她的左手,在她意识做出判断之前,已经动了。
不是精妙的格挡,不是预判的闪避,而是千锤百炼到融入骨髓的,最本能的防御姿态。刀身上扬,角度、力道、时机,精准得不像是一个心神失守之人所能为。
更像是她身体里沉睡的另一个自己,那个纯粹为挥刀而生的自己,在意识混沌的刹那,被某种外力轻轻推了一把,骤然苏醒。
“铛——!”
刺耳的金铁交击声炸响。
竖向的力,狠狠撞上横向的刃。
预期的致命切割被撞偏了轨迹,从脖颈侧方滑开,斩入了她的右臂,深深嵌入腰侧,剧痛如火山爆发般席卷而来,伴随着骨骼断裂和肌腱撕裂的可怕闷响。
“呃啊——!”
怒斩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砍得离地飞起,鲜血在空中泼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重重摔落在数丈外的沙地上,溅起一片尘埃。
世界在旋转、模糊。失血带来的冰冷感迅速吞噬着四肢百骸,视野里的人群、风沙、刀光,都变成了晃动扭曲的色块。
剧痛的中心是右臂,那里已经空空荡荡,只有撕裂的剧痛和喷涌的热流提醒她失去了什么。腰侧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相较于断臂之痛,似乎都成了背景噪音。
她躺在沙地上,大口喘着气,沙粒混着血腥味冲入鼻腔。左眼努力聚焦,看向自己空了的右肩,看向不远处滚落尘土,依旧紧握着刀柄的断手。
我的手……我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