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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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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需要这层隔阂,需要这把随时可能损坏的,普通的刀,来提醒自己,每一次挥刀,都是在介入一个生命,是在制造死亡。

哪怕对方该死,这个过程本身,也不该变得轻易甚至愉悦。

刀断,埋葬,立无名碑。

这是她对被自己终结的,以及随着刀断而一同被埋葬的杀戮时刻的祭奠。

是她为自己设定的,不容忘却的警示。

欧阳上智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里,映不出任何欲望,也映不出对神兵利器的渴望,他忽然明白了。

她不是在追求武道的极致,也不是在扮演一个落魄的侠客,她是在进行一场持续不断的,对抗自身神性的修行。

那柄破刀,是她修行中的戒尺。

“……随你。”欧阳上智不再坚持,重新拿起卷宗,目光却并未落在文字上。

他意识到,自己或许永远无法完全理解这个由他引入尘世的存在,她的逻辑根植于一片他无法踏足的领域。

“那你早上挥刀练习也不能没刀。”欧阳上智站起身,走向房间一侧的书架,看似随意地触碰了某个机关,书架无声地滑开,露出了后面一间小小的密室。

里面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几个架子,上面摆放着一些卷轴瓶罐,以及……几柄兵器。

他从中取出一柄带鞘的长刀,刀鞘呈深灰色,材质非木非金,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古朴到了极致,他拿着刀走回来,递向阿容。

“先用着。”

欧阳上智手中的刀,形制依旧普通,但阿容能感觉到,它与此前她捡来的那些凡铁截然不同。刀身与刀鞘的契合度完美,静置于他手中,却隐隐与周围的环境产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和谐。

阿容没有立刻去接,她的目光落在深灰色的刀鞘上,像是在读取其上无形的信息。

欧阳上智并不催促,只是平静地陈述:“此刀无名,材质特殊,不易损毁,足够坚韧,也……仅止于坚韧。”

他特意强调了最后一点,“它不会因你之力而鸣响,也不会因你之技而增辉。算是一柄足够坚固的刀,足以承受你晨间的练习,仅此而已。”

他的话,巧妙地避开了阿容的顾虑,他没有给她一柄会让她忘记在做什么的神兵,而是给了她一柄不会拖后腿,也绝不会让她产生依赖的,纯粹的工具。

阿容听懂了其中的意味。她抬起手,接过了这柄无名之刀。

入手微沉,重心均衡,确实比之前那些捡来的刀要顺手许多,但并没有产生任何血脉相连或力量共鸣的感觉。正如欧阳上智所说,它只是一件足够好的工具。

“多谢先生。”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刀鞘,感受着那内敛的质感,这柄刀,像是一个恰到好处的答案,解答了她此刻无刀可用的困境,又没有触及她为自己设定的界限。

欧阳上智看着她将刀佩在腰间那熟悉的位置,仿佛那本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他知道,侠客的身份对她而言,只是一段插曲,一个体验,甚至一个任务,她本质上从未将自己视为侠客,也从未融入过那个热血沸腾的江湖。

“侠客的游戏,体验够了?”他坐回原位,重新拿起卷宗,状似随意地问道。

阿容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近乎解脱的神情。

“嗯。”她轻声应道,“还是普通人的生活更适合我。”

她喜欢的是像母亲那样,过着简单、重复、宁静的生活。

劈柴、烧饭、整理药材、听风声雨声,或者扮演一个不起眼的医者、村女。那些身份让她感到安宁,让她能更好地模仿母亲,维系内心那份脆弱的温暖。

打打杀杀,与死亡为伴,终究让她觉得疲惫,尤其是每一次挥刀后,那随之而来的、冰冷的寂静。

欧阳上智没有再说什么。他了解她的本质,也知道强求无用。

只要她的力量还在,只要她依旧受母亲遗愿和与他之间那份复杂的师徒契约所束缚,她就依然是他棋盘上最重要的棋子之一,无论她披着的是侠客的外衣,还是普通人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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