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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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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十二岁,比阿容大上两岁,却要开朗外向一些,她很喜欢找阿容聊天,但阿容总是在回应她,而不是主动搭话。

阿芙给阿容看母亲绣的帕子,上面有歪扭的小鸭子;给阿容闻父亲采的草药,说出它们土话里的名字;让阿容听弟弟在外面学回的,唱走调了的山歌。

她把一个被病困住的,微小而完整的宇宙,摊开给了阿容。

那是一个阿容从未见过的宇宙,她经历过无数的岁月,却从没有那一刻活得如同阿芙那样自由自在。

后来阿芙病发,咳出的血染红了手中的帕子。她的家人不在身旁。阿容看着她痛苦的模样,第一次主动伸出了手。

她的指尖或许泛起了微光,那是被严密控制后仅有的一部分有序的力量,她有能力将其修复到完美的状态。

虽然阿容很不喜欢自己的力量,但在这种时候她的力量还算有用,让这朵被判定活不过风雪之下的花,能够活到阿芙喜欢的山茶花。

手指悬停在阿芙的额前。微光闪烁,阿芙的呼吸瞬间平顺。她看着阿容,没有惊讶,只是温柔地笑了:

“谢谢你。但是……下次不要了。”

阿芙没有问为什么,阿容也没有解释。

等到了这场雪停下已经是三天之后了,雪停了,阿容就要离开了,能够遇到周生一家,阿容很开心。

原来别人的幸福也能温暖自己的心吗?

不过在离开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为了做这件事,她将自己关在了屋内三天。

阿芙病发,剧烈的咳嗽仿佛要将心肺咳出,脸色瞬间苍白,咳出的痰甚至带着血丝。

阿容再次帮她缓解了症状,她望着舒服许多的阿芙说:

“我能让你健康的活着,像正常人一样。”

阿芙的眼睛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但只一瞬,就缓缓熄灭了。她拒绝了,面对阿容的不理解,只是说:“这场笼罩着我十二年的风雪已经融进了我的生命里……”

阿芙的声音很轻,像雪花落在掌心:

“这场笼罩着我十二年的风雪已经融进了我的生命里……若你突然把它抽走,阿容,我怕自己会像失去支撑的雪人,化得什么都不剩。”

她望向窗外,弟弟阿树正在雪地里笨拙地堆着另一个歪歪扭扭的雪人。

“爹为了给我采药,三年前从崖上摔下来,腰至今逢阴雨天就疼得睡不着。娘的眼睛,是夜里绣帕子熬坏的。”

她转过头,眼底有清澈的泪光,却带着笑,“若我突然好了,爹明天就会去爬更高的山,娘会接更多的绣活……他们为我辛苦太久,该歇歇了。”

阿容沉默着。她能在一瞬间重构身体,却无法重构这个家庭十二年走过的轨迹。

“可是我娘亲希望我好好活着,平安健康……”

阿容只是盯着她说:“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亲眼看一看明年的山茶花。”

阿芙望着阿容,那双清澈的眼里映着窗外雪光,也映着阿容固执而认真的脸。她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冰凉的手指碰了碰阿容的手背。

“阿容,”她的声音像雪花一样轻软,“你知道吗?山茶花之所以能在冬天开放,不是因为它战胜了风雪,而是因为它学会了在风雪里呼吸。”

她微微喘息,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我的根,就扎在这十二年的病痛里,扎在爹娘的辛苦里,扎在阿树的陪伴里……若你把它拔出来,移到一片阳光灿烂,没有风雪的地方,它反而会枯萎的。”

阿容怔住了。她能逆转生死,能篡改现实,却无法反驳这样简单的道理。

“而且啊,”阿芙弯起眼睛,笑容虚弱而温暖,“我已经看到我的山茶花了。”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这间简陋却充满暖意的小屋,扫过墙上母亲绣的歪扭小鸭,扫过桌上父亲采的带着泥土的草药,最后落在窗外弟弟堆的那个丑丑的雪人上。

“它们就在这里,每一天,都在为我开着。”

阿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第一次,她没有用那种剖析万物的感知,只是用眼睛,静静地看。

她看到周生夫妇眼角深刻的皱纹里藏着的爱,看到阿树懵懂眼神里的依赖,看到这间屋子里每一件简陋物品背后,那份为挽留一个生命而付出的,沉重又温柔的坚持。

她明白了。

有些风雪,是无法,也不应被驱散的。它们构成了生命本身的风景。

阿容缓缓收回了手,指尖的光芒彻底隐去。她低下头,沉默了很久,久到阿芙以为她不会再说话。

“……好。”最终,她只说了这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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