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页)
账房先生惊魂未定,跪地叩谢:“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阿容看着他,直接点破:“你偷了主家的账本?”
账房浑身一颤,惨然道:“是……他们勾结官府,私吞赈灾粮款,陷害于我……我不得已……”
阿容打断他:“与我无关。”
她指了指火堆对面,“雨停,各自上路。”
账房先生怔住,依言坐下,不敢再多言。
雨停后,阿容起身离开,自始至终,没问账本,没问仇家,也没要报答。
又是一日的太阳,阿容走在路上,左手随意撑着背后的刀柄,右手拿着欧阳上智给的名单,上面名字繁多,注解详尽,需武力威慑的,需武力救援的,以及……许多必死之人。
必死。
最初,这两个字让她指尖微凉。
她不喜欢杀人。
无论是动用那源于高维的力量,还是手中这柄普通的刀,终结生命的过程,都会在她眼前重演娘亲生命流逝的轨迹。
死亡,对她而言不是概念,是母亲在她怀中一点点消失的绝望,她厌恶这种关联,逃避这种重温。
然而,欧阳上智没有给她沉溺于厌恶的余地。
他让她看,看那些必死之人卷宗里,血淋淋的细节,虐杀孩童只为取乐的富绅,为练邪功屠戮整个村落的魔头,将信任他的友人全家卖作奴隶的叛徒……一桩桩,一件件,冰冷而详细地摊开在她面前。
欧阳上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她看。
但阿容看懂了。
原来,不是所有披着人皮的存在,都能被称之为人。
原来,母亲所代表的那种温暖善良,纯粹的生命,在世间某些角落,会被如此轻贱、如此残酷地践踏和毁灭。
一种新的认知,在她那片因母亲离世而冰封的心湖下,缓慢凝结。
如果死亡是母亲经历的痛苦终点,那么对于这些主动制造,并以他人痛苦为乐的存在而言,死亡,或许才是对他们所伤害的,那些如同母亲一般善良生命的……真正终结与告慰。
欧阳上智说:“阿容,别把他们和你娘亲的并列,那会脏了你娘亲的,让他们活着只会让更多像你娘亲的人死去。”
是啊,他们不是娘亲那般的无辜人,而是和她一样的刽子手,甚至更为不堪,他们为私欲挥刀,而她,或许能为了不再有更多织娘般的无辜者受害这个冰冷的目的而挥刀。
这个认知,像一块坚冰,沉入她的心底,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也带来了一种奇异的,残酷的平静。
她合上卷宗,眼中没有愤怒,没有憎恨,依旧是一片沉静的,映不出星辰的夜空。
只是那夜空深处,某种坚持悄然碎裂,又被更冷硬的物质重新填补。
她再次拿起名单,目光扫过那些必死的名字时,不再有波澜。
她依然不喜欢死亡。
但此刻她明白,在这污浊的人间行使死亡,可以是一种必要的清洁。
她的第一次杀人是14岁的时候,欧阳上智精心挑选的人,目的是为了不浪费她的刀术,也为了将她从计谋的漩涡拉出。
而欧阳上智不希望阿容专攻于计谋,特别是在13岁时,他已经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教不了自己这个徒弟了,这种略微失控的感觉令他有些不安。
目标是一个专门虐杀妇女的人,欧阳上智带着阿容亲眼看到一个人如何在女儿的眼中虐杀一位母亲。
欧阳上智并未精心谋划,这样的案子那个该死的人以前就做过许多,他只是知道了下一个目标是谁,让阿容亲眼看见了这场悲剧。
欧阳上智预想过阿容的反应,她会冷静,会分析,会因触及核心禁忌母亲而产生应有的排斥,最终在他的引导下,理解并接受这必要的恶。
但他没预料到,阿容会生气。
那不是暴怒,不是歇斯底里,她的生气,是极致的冷。
当她看到那个男人将屠刀挥向地上苦苦哀求,试图保护怀中幼儿的母亲时,当她看到那母亲眼中与记忆中母亲临终前某种神韵极其相似的,对生命的不舍与对孩子未来的绝望牵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