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尔摩3(第3页)
陆灼颂。
他两只袖子撸起,出了门就往旁边的墙上一靠,双臂一抱,脑袋一歪,扬着脖子,和安庭四目相对。
“我知道,你确实很会演戏,”陆灼颂说,“那么多奖嘛,你每个电影都爆档。所有演员这辈子有一个就知足了的影帝级金奖,你每年都有。”
“可我万万没想到,你这会儿就这么会演了。真是不愧张导对你的评价,天生的演员啊,安庭。”
安庭眉头轻拧,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陆灼颂却笑:“你们班班长初中就跟你认识了吧,真是把人家骗的团团转。我也是一样,要不是知道你那些丰功伟绩,又跟你过了这么多年,我也要被你骗过去了。”
“哈?”
“装什么,还装。”陆灼颂看着他,“你都快恨死那卷毛了吧。”
“人家都说你斯德哥尔摩,可你看你现在,那货跟你牵个手,你恨不得把手都洗掉一层皮。”
陆灼颂朝他放在池子里的手努努嘴。
安庭沉默地低头一看。水冷,他又搓得厉害,这会儿右手已经红得难以直视,冻得面目全非,还在冷水池子里不断打抖。
冷水还在哗哗地冲进池子里。
安庭在原地僵了须臾,又把手用力搓洗两下:“关你屁事。”
“你再这么跟我说话,以后就得给自己打耳光了。”陆灼颂说,“你可不会这么跟我说话,你发过誓的。”
安庭莫名其妙地睨他一眼,一双柔眉烦躁地拧成一团:“神经病!”
他关上水龙头,转身正要走,陆灼颂喊他:“站住!”
安庭一顿,不情不愿地回过头。
陆灼颂从墙边起身来,抱着双臂,朝他慢悠悠地走过来几步。
他走近了,安庭才看清他同样紧蹙的双眉,看清他眼睛里的两团灼灼的愤怒,和没来由的懊悔。
又在替他难过什么。
神经病。
安庭想,就是个神经病。
“安庭,”陆灼颂说,“庭哥,你就过的这种日子吗。”
又什么日子了?
他知道什么,在这儿演什么!?
安庭烦躁地想骂他,陆灼颂却先一步出了声,继续说:“哥哥白血病,你是他的骨髓库。你已经做了二十四次移植手术,可没人关心你疼不疼。你哥哥看你不爽,在家里欺负你;到了学校,那个郑玉浩也欺负你。在家就算了,你在学校也孤立无援,老师不敢管,父母也不关心你。”
“因为对方是你哥的白血病的资助人,和私人主刀医师的儿子。”
上课铃声突然响起。
很大的声音,噔噔咚咚。
噔、噔、咚、咚。
安庭站在厕所门口,脖子发红,浑身发冷,搓了冷水的双手抖得毫无知觉,好像真的活活掉了一层皮。
他怔怔望着眼前,突然一口气都喘不上来了,突然什么都看不清了,眼睛里忽远忽近的全是雾,浑身骨头一动都无法动。
上课铃声还在响,很响的声音,从未如此振聋发聩,带得他胸腔里都响,身上所有的毛细血管都在跟着咚咚地跳。
血液仿佛倒流,仿佛如坠冰窖。
半晌,铃声停了,安庭终于取回一些意识。四面八方全都一片死寂,他僵硬地抬头,僵硬地转过双眸,再次望向陆灼颂。
这人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依然是那双眉眼。
愤怒,懊悔。
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