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把心给了谁(第1页)
陈青宵要回京。
这个念头在他吐出那口血、被梁松清按着灌下汤药、勉强稳住伤势之后,就冒了出来。
他必须回去,立刻,马上。
他要亲眼看看,哪怕只剩下一捧灰烬,一块焦土,他也要回去。
什么漠北战局,什么监军掣肘,什么粮草短缺,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延后。
可来传旨的官员还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王爷,陛下有旨,北境战事未定,局势不稳,命您……务必镇守在此地,不可擅离。王妃的后事……”
“自有皇后娘娘亲自操持料理,定会风光体面,王爷……您节哀。”
一个王妃的后事,竟能劳动皇后凤驾亲自操持。这听起来,的确是泼天的、莫大的恩典与荣宠。足以彰显天家对靖王的优容与体恤,足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可陈青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来,冻得他五脏六腑都结了冰。
“是怎么起的火?”
“回王爷,是……是夜里不慎打翻了烛台,引燃了帐幔,火势蔓延太快……”
“府里那么多侍卫!”陈青宵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怒和难以置信,“都是死人吗?!眼睁睁看着火势起来,救不了人?”
他胸膛剧烈起伏,伤口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眼前一阵阵发黑。
那官员吓得身子伏得更低,不敢接话。
陈青宵不被允许回京。旨意如山,不可违逆。
急火攻心,加上旧伤未愈,他只觉得喉头腥甜,眼前景物又开始旋转晃动。
梁松清一直守在一旁:“王爷,您冷静一点!伤势要紧!”
“冷静?”陈青宵眼睛赤红,里面盛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茫然,他看看梁松清,又看看地上跪着的官员,像是在问他们,又像是在问那个再也无法回答的人,“我怎么冷静?……他怎么……就死了?”
上京,靖王府。
靖王妃的丧事,的的确确是皇后亲自过问操办的。
府邸前搭起了素白的灵棚,挂上了惨白的灯笼,往来吊唁的官员家眷络绎不绝,脸上带着悲戚。
觉得这靖王妃死得实在太过突然。
府中上下,一片缟素。
香云穿着一身粗糙的麻衣,跪在灵堂角落,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脸上没有任何血色。
她想起最后火被扑灭时,侍卫们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那一小堆焦黑的、无法辨认的骨头,当时她腿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府里的侍卫们,他们多是陈青宵亲手挑选、留在京中保护王妃的亲信。如今王妃罹难,他们护主不力,心中除了悲痛,更多的是一种对未来命运的忐忑。
王爷回来,会如何处置他们?
皇家派来了得道的高僧,在灵前设坛,日夜诵经,超度亡魂。梵音袅袅,香烛的气味弥漫在偌大的府邸。
法事做了好几天。最后一日,那位须眉皆白、宝相庄严的大师手持法器,绕着那口棺走了三圈,然后停下,对着前来的人合十行礼。
“王妃娘娘的魂魄,已然安息,早入轮回,投胎转世去了,生前无甚执念,去时……不悔,不怨。”
这话很快传遍了王府,也传到了那些前来吊唁的各色人等的耳中。
不悔,不怨。
此事,并未因那不悔不怨的诵经声而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