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第2页)
直哉抱着胸,前半身微微下弯,从一侧观察着藤咲的侧脸。他用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脸颊,虚伪地惊讶道:“天哪,丑得要死。”
藤咲垂着眼睛,心思像是暂时性地放空了。他的眼神落在自己夹着夹板的右脚上,一种混沌的不安在此刻变得明晰起来。
同时,他又在琢磨直哉如此模样的原因。对方怀有兴趣地等待着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等待着他求饶。这一次是这样,上一次是这样,每一次都是这样。
他很恶毒,恶毒的时候又显得很是蠢笨。
身体抽搐了一下之后,藤咲突然哭了。他捂着脸,让人无法看清脸上的表情,只有那种悲泣般的哭噎声从合起的双掌里传出。
他努力地憋出了眼泪:想想在山谷贫民街的事情,想想那天晚上在黑夜里恐慌奔逃的故事。
藤咲终于流出了眼泪。
直哉反而笑了,“谁让你不听我的话。”他的嘴角不由得向上弯曲着,却又努力做出一副冷淡的模样,这使得他的嘴唇抿出一种别扭的弧度来。
直哉挤开月芽,握住了轮椅的把手。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从上衣的内袋里取出了一颗圆润的珍珠。
“赏你了。”
珍珠在半空滑过一道闪光的弧度,落在月芽身前的草地上。女仆小心地将珍珠藏进了自己的口袋,连连感恩小少爷的恩赐。
昂贵的珍珠,能够卖出好价钱的珍珠。美丽的珍珠总是有着温润和圆满的外形,可珍珠却是蚌壳心中的疾病。
直哉依然观察着藤咲被耳发遮拢起来的侧脸,他的皮肤也散发着珍珠的光泽,可是他却像是一块一点也不平整的野外的石头,需要别的东西来磨平它身上的棱角。
他推着轮椅往前走,平坦的路面明明这么宽广,可直哉却非往凹凸不平的地方走,轮椅压过石子不停地上下抖动着,抖得藤咲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差。
这里是直哉和他母亲的住所。
听见来自屋外的噪音,正在室内读书的墩子夫人扬起嗓子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按以往的时刻表,直哉现在正在上马术课。
直哉若无其事地对母亲撒了谎,“京本老师有事提前回家了。”他赌母亲没有心情打开房门来验证他说的是否是真话还是谎言,加快了速度把轮椅推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这是藤咲第二次来到直哉的房间,这一次他终于有时间打量房间内的一切。和普通男孩的房间没什么差别,柜子上堆叠着大量的游戏光碟和杂志,只不过房间里的装饰十分古朴,是父母的手笔。
藤咲放下了捂住脸颊的手,露出被眼泪染得湿漉漉的脸蛋。他的眼珠也是湿润的,看起来相当的可怜。
直哉径直坐到了床铺上,想了想后,又用脚尖把轮椅勾到了自己身边。藤咲弯下腰去把刹车打开了,如果待会儿对方生气了,说不定会踹翻他坐的轮椅。
手脚得了闲,直哉那不停歇的嘴又开始叭叭个不停,大部分还是在批判藤咲的无知。
“懂事的人可得跟在别人三步之后才行,别认不清自己的身份。”直哉呵呵地笑着,翘起二郎腿,用左脚的脚尖挑起藤咲右腿上空荡荡的裤腿,绷带绑着夹板缠绕在他的脚踝上,藤咲的眉眼一下子挤在了一块儿,他看起来很失落。
“断了吗?”直哉饶有兴趣地问,“虽然我不觉得鲤哉会这么做,不过你这条腿,断了也没什么关系吧。”他回忆着藤咲那慢吞吞的步伐,每次走动时右脚都会拖在后面半截。
藤咲的灵魂冷冷地看着这个邪恶的男孩,他想,如果是你断了腿呢?也能笑着说出这样的话吗?可他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受伤的表情,等到直哉结束自己的话语时,藤咲虚弱地说:“好疼……”
多疼啊,他几乎感受不到这只脚的力量。
他表现得越是虚弱,直哉的心情便越是愉悦。
“跟我有什么关系。梨江!”梨江拉开了移门,她的主人吩咐她去别处的橱柜里取些巧克力来。
那是一种进口巧克力,散发着苦涩的气味,里面混合着小颗的榛子。
直哉剥开金色的锡箔糖纸,将巧克力硬塞到藤咲的嘴巴里。
“这颗巧克力可比仆人值钱。”
藤咲舔了舔嘴唇,将上面的残渣一并吃了进去。巧克力太苦了,苦得他不禁拧起了眉毛。可直哉却不管他到底爱不爱吃这个,自顾自地将新拆的巧克力塞进他的嘴里。
藤咲努过了头,第三颗巧克力便怼歪了,巧克力表面的油光落在他的唇角上。
直哉的脸色沉了下来,就在他要发火的时候,藤咲盯着他的眼睛说:“太苦了……”这颗巧克力最终还是落进了他的嘴中,直哉给自己剥了颗,用牙齿细细啃咬着苦涩的表皮。
“巧克力本来就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