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杀(第2页)
少年已转身奔了出去。
徒留蕙卿站在偏厅内,怅惘地看承景的背影,怔忪许久。直到茹儿垂首近前:“奶奶,前院的林大死了,他家人来讨丧葬银子。”
“哦,按旧例——”蕙卿一愣,旋即瞳孔震颤。
林平,家中行一,故此人称林大。
蕙卿直着嗓子问:“昨儿还见到他,怎的、怎的忽然没了?”
茹儿答:“桃绿馆子里喝醉了,回来路上跌进井里,早上人不见回来,他家人过去寻了一上午才发现的。”
蕙卿怔然,慢慢蹙起眉:“他在桃绿馆子欠账没?”
茹儿笑了:“哪呢,桃绿馆子就小酒馆,一碗酒几文钱,他平日连碗酱牛肉都舍不得,就一碟花生米下酒,能欠什么?”
“他倒节省。”
茹儿道:“是他孙女小玉儿娘胎里不足,常年用药,钱都花在这头了。这不,小玉儿前儿又病了,活计也做不了,又要一大笔费用,也没办法。”
蕙卿默然良久。因为她,太多人、太多家庭改变原先的轨迹。如果没有她,这些人是否会沿着原本的命途走下去?如果她没有跟周庭风在一起,如果她跟李夫人回天杭,如果她安心跟文训做一辈子的夫妻……
“少奶奶?”茹儿轻声唤她。
蕙卿茫然回过神,忙让茹儿按旧例封了三十两银子,自己又“开恩体恤”拿出二十两,一并交给林家人。
回得体顺堂,周庭风正坐在书案后写信。张太太过世,许多旧友未能亲至,书信却陆续到来。人不来、信也不至的,便是从此断了往来,日后官场相见,只作陌路。也有从前不相熟的,此番特意前来或致信慰问,背后深意,皆需他细细分辨。一场吊唁,底下也是暗流涌动。
蕙卿坐在下首,将承景的事简单带过,又将承敏携郑姑爷归府、她如何安置一一禀明。
承敏、承景姐弟俩,如今是他唯二的血脉亲人。他再怎么看重陈蕙卿,也越不过敏、景二人。
周庭风搁下笔:“很好。日后你是这宅子的主母,敏敏和景哥儿都需你帮忙看顾着。”
蕙卿想到承景方才的话,她究竟是什么身份?她挽起笑,暗暗试探:“哪是主母,不过是帮忙管家的。”
周庭风挑眉看她,默了片刻,方道:“等扶棺回天杭安葬,我打算请族老过来,把你我的事定下。”
“怎么定?”
“兼祧。其实就是娶你了。”
她继续咬牙试探:“我还以为你会另娶。”
“我如今倒有些怕那些高门了。”
“是了,我们陈家好拿捏。”
他笑着:“这话有误。你早不跟你父母往来了,哪有陈家需要拿捏?”
蕙卿脸上的笑立时僵了。
周庭风弯了唇瓣,朝她招手:“来。”
蕙卿起身走近,被他揽着坐在膝上。他抚着蕙卿的肚腹,轻声:“我是觉着这样很好。我不必应付你父母,你也没有翁姑需要侍奉,各得自在,不好吗?”
“……很好。”
他看她不再言语,便把目光放在她的小腹:“怎么一点看不出来这孩子?”
“才三个月,还没显怀,哪里就看得出来?”
周庭风笑开:“上次冬猎你见着的赵良娣,她比你早一个多月怀上,据说腰腹已胖了一大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