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第1页)
风雨的气息随着男生高大的身躯一并裹挟进屋来。
榆市近期雨水颇多,徐暮枳身着深卡其薄夹克,头上带着一顶鸭舌帽。鸭舌帽略有湿濡,应是被他拿去挡了风雨。
余榆猜想,也许是上山下村,抱着机子在乡间穿梭走访过。否则鞋底沾染的些许泥泞,和衣角的碎叶很难说清楚。
不过他精神头看上去挺好,因为与她视线交汇后,他扬起了唇:“余榆?”
余榆喜欢他叫自己的名字。
不止是他陈词的腔调好听,更大的原因,是她可以混淆地默认他是在叫自己的小名——“鱼鱼”。
她也很诧异自己竟会有这样的痴想。放在曾经,这是她最无法理解的幻想症候,既无聊又不可理喻。然而当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却又乐在其中不可自拔。那心态简直两模两样,神奇而无解。
它就类似于,三秒后,余榆开始难受起自己今天穿的校服,是她认为的最丑的那一套。
那件深蓝色的、版型普爆的、胸前绣着橙色的一中校徽的夹克外套。
榆市这个季节早晚温差大,有时候上午冷飕飕,到了中午却热起来。恰逢今天有体育课,余榆里面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
这么一搭,简直普得芸芸众生,毫无亮点。
她后悔自己怎么没想起脱掉外套,或者换上一件更亮眼抬人的衬衫也好。
大意失荆州啊……
她心中微颓懊恼,面上却明朗得很:“小叔饿不饿?有鸡汤噢。我特意送来给你……们喝的。”
小姑娘生来就有一把甜甜糯糯的嗓子,乖起来的时候,更是讨巧得不可言喻。
徐暮枳这等在外向来不着调又极闹腾的男生,好似天生就待这样的妹妹没有抵抗力。他眉梢染了一丝笑,走过去顺手揉了一把余榆的头发,质感松松软软的,像新嫩柔顺的草芽。
他的动作很自然,抓了一把后没再停留,就像长辈对待晚辈:“雪中送炭啊。那我洗个手去。”
余榆颔首,眼睛却不由跟着他。
徐爷爷从后面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上桌吃饭,玩笑道:“再不去徐新桐可就吃完了。”
余榆转首,那厢的徐新桐果然已经大快朵颐,美滋滋地眯起了眼。
徐爷爷不是徐新桐,稍有不慎便能被瞧出来,余榆没敢耽搁,照着徐爷爷的话便坐下。
徐爸徐妈常年居于深圳经商,徐家人只有爷爷、徐新桐和徐暮枳三人。
徐暮枳在爷爷面前不比在外面时的懒散随意,徐新桐更是敬重爷爷不敢造次,是以徐家桌子上的氛围不如余榆家中嬉笑融洽,个个稳重端庄得不行。
就连说话都多了丝严肃会谈的意味。
譬如。
徐暮枳随口提起今天下乡拍摄记录乡村小学志愿扶贫活动,老师们都特别喜欢那种爱表现的、会说话的孩子,一场绘画课下来,逗得老师、记者、领导们哈哈大笑。
后来徐暮枳休息的空隙里,无意发现班级角落里还有个不爱说话的、羞于镜头表现的女娃娃,她才是整个班里最有绘画天赋的。若是社会资助人能瞧见,今后的路也能更好走。
可惜就连观众也更偏爱那种会来事、幽默风趣的孩子。
这时候徐爷爷就顿了顿,问道:“后来呢?有给这小孩镜头么?”
徐暮枳说有。
奈何小女娃实在不爱说话,他只能举着相机多给些画面,也疏通过后期剪辑大哥,拜托多些赞美陈词。
徐爷爷:“那就好。记者是信息传播者,你的镜头和笔要对准需要它的人,不能同流合污,搞那些乱七八糟的。”
徐新桐附议:“对头!”
余榆:“……”
插不了半句。
她唯一知道的仅仅是——记者的那根笔杆子可以是为政绩宣扬、造势的东风,但更可以是刺向诸多不公的尖刀。
再多的也不了解了,能与她相伴的只有旁边乖乖蹲坐守候的阿福乖猫。
吃完夜宵,徐爷爷将保温盒洗得干干净净还给她。临走前又给余榆塞了一大包竹荪,让她带回家和爸妈慢慢吃。
“李老师带班、余警官值班,两个人都辛苦着呢,”徐爷爷笑眯眯地说道。抬头看了看窗外,发现不知何时雨势变大,于是唤来徐暮枳:“小暮,你快送余榆回去,带把伞。”
徐暮枳没多说,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把蓝色大伞,示意爷爷放心,而后开门,走进风雨里:“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