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势不盛则衰(第3页)
他不是天香馆的伎子,却用这些做派来示人,真是不像话。
他鄙弃这样的自己,却又沉溺这样的放荡。
抱紧身前的人,裴钱获又在后面补了一句:“我不想让这场美梦醒得如此之快,东君就容我再放肆一回吧。”
之前倒是也放肆了,不然也不会换上喜服主动投怀送抱。
可是这样的放肆还不够,他想让这美梦更深刻些,最好烙进骨髓,融入血肉,这样梦醒梦散,他都不会忘。
等了片刻不见得齐眉有什么反应,裴钱获以为没有下文了,结果下一刻,眼前忽然一黑,屋里的蜡烛不知怎的全都熄灭了。
紧接着,身子也轻飘飘的,有那么一瞬间的失重,直到触碰到自己常用的玉枕,他才惊觉自己已经到了榻上。
屋里没了烛火照明,就连先前半开的窗户都关上了,月色被隔绝在外,他几乎看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下意识呼唤那个名字:“东君?”
齐眉嗯了一声:“我在。”
黑暗中不辨方向,裴钱获一时也分辨不出她在哪里,想要起身去寻她,却被身上繁复的喜服给绊住了动作,一时不察就要从榻上摔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气息微凉,如远山云雾,缥缈虚幻。
黑夜蒙蔽了视觉,裴钱获也渐渐变得大胆起来,当即抱住身前的人,仰首与之拥吻。
身上的喜服本就松垮,他这一动,一半喜服滑至腰际,一半喜服倾落地上,云开雾散,银河流泻。
“东君……还请垂怜……”
另一边
天香馆
萧楚南摔碎茶盏发出抗议:“我不接客,我已有未婚妻,怎能委身他人?”
茶水泼溅,俊美的容颜也带了火气,本是雷霆之怒,然而这张脸过分惹眼,以至于让人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他的愤怒,而是他的美,这样的绝色,哪怕愠怒都漂亮极了。
天香馆的掌事是个长得很精明的中年男人,闻言嗤笑一声:“进了我天香馆还想守身如玉?做什么春秋大梦?真以为你还是昔日那个高高在上的萧家公子?”
萧家早就没落了,他流落到这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摆什么公子谱?
这种没吃过苦头的公子哥儿他见多了,刚开始寻死觅活不愿意,结果送到了床上不都一个样,就是欠调·教,什么贞洁烈男、孤高处子,只要到了他天香馆,那就是只会张开腿的浪·荡货。
“钱我可以帮你赚,你不要让我接客,未婚妻还在等我,我不能接客。”见他铁了心要这样做,萧楚南只好放下身段乞求。
真要接了客,他就不干净了,不干净的人,是没有人会喜欢的。
“瞧瞧这张脸,天生就是要做红倌人的料,做清倌人多暴殄天物,我这些年为了栽培你花了多少银子,你平日里卖艺赚的那些都不够零头。”掌事捏着他的脸,像是挑拣货物一样打量他,“至于你那未婚妻,这么多年都杳无音信,她要是会来早就来了,哪里还让你在这里卖笑为生?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老老实实接客,这要是遇上个大主顾,为你赎身也不是不可能,这不比你在这里苦等好?”
“不,我未婚妻会来的,我不接客。”萧楚南别过脸,避开他的触碰。
掌事最是见不得他这个死性不改的样,顿时火气也上来了,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不识好歹的东西,由不得你说不。”
脸上火辣辣地疼,萧楚南被打得跌坐在地上,嘴角也溢出一丝血来。
自小在世家长大,养尊处优,昔日的他哪里被人这样打过,可是这些年他都已经习惯了,但凡不听话就会挨打,一开始还觉得屈辱,现在已经渐渐变得麻木。
是以这一耳光落下,他第一时间不是觉得疼,而是心如死灰,那是对自己命运的无力。
瞥了一眼地上的萧楚南,掌事甩甩手,熟练地吩咐人:“给他上药,可别留下什么印记,我还等着明晚卖个好价钱。”
他也不怕他寻死,他心里记着那位不知是死是活的未婚妻,怎么可能寻死?不仅没寻死,这些年好几次因为不听话被打得只剩一口气,都是念着那位未婚妻撑下来的,要死的话早就死了,哪里能等到今天。
就是死心眼。
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掌事便起身出去了,不再管顾。
门开了又关,萧楚南恍若未闻,维持着被打的动作一言不发,唯有眼角流下一滴泪,蜿蜒至唇角,混合口中的血腥味,渐渐发咸发苦。
有专门的人来给他上药,他不愿,抬手摔了药瓶,结果又换来一顿打,最后还是几个龟公按着他才把药上成。
秦楼楚馆调·教人很有一套,哪怕是打人都有专门的手法,不伤皮只伤骨,毕竟这一行就是靠着皮囊做生意,皮相破了就跌价了,不过到底顾忌着明日是萧楚南的初溺之期,也没下手太重,只让他吃了个教训。
待人都走了个干净,萧楚南看着镜子里自己,缓缓抬手从发上取下簪子。
簪头雕了花,边缘棱角打磨得圆润,而簪入发髻的那端与之相反,很是尖锐。
萧楚南握着簪子,指骨发白,一点点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