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第3页)
“这不是很好。”沈建斌没好气地应。
江玫瞥他一眼,不跟他计较,“我瞧着,她这回挺像一回儿事。而且……”
她顿了下,若有所思,“你有没有觉得,韵韵晚上特别不一样。”
沈建斌沉思着,不置可否。
晚上,沈韵的表现太异常,也太亮眼。从她口若悬河一层一层剥洋葱一样分析陈永升的心思,再到无视自己怒火义正言辞地逼问,还有宣布考大学时的冷静自若……
明明是同一张脸,同一双眼睛,可是这张脸和眼睛里展露出的东西天差万别——像是换了一个人。
“可能是女儿长大了。”他总结道。
江玫深以为然。
夫妻两人沉默了片刻,各自感怀孩子们都长大了,而他们也渐渐老去。不知是否想到这些,两人不再置气,卧室里气氛逐渐松快。
江玫也想起另一件事,“早晨在医院碰见了詹姐,她偷偷跟我说,他们家怀舟的‘病退’也批下来了,估计能和沈扬一起回来。
“老爷子终于松口了?”沈建斌讶然。
去年底,上头对“知识分子上山下乡运动”已经有了一些松动,尤其随着去年底高考恢复,下乡青年返城问题逐渐被摆上来,返城政策条件也在放宽。比如:可以申请病退、顶替、困退。
以宋家今时今日的位置,宋怀舟本应第一批拿到回城指标,偏偏宋老爷子坚决响应号召,不允许钻政策“空子”。
江玫听詹文丽说,这次宋怀舟能回来,是詹家忍无可忍,出手了。
“怀舟外公去宋家闹了一通,说老爷子讲原则讲纪律他没意见,但詹家不能看着怀舟的前途被毁。如果宋家还要拦着怀舟回城,那他们让文丽姐和怀舟他爸离婚,到时候,怀舟带回詹家。”
沈建斌咂舌,“詹叔叔这么讲?”
江玫点头,“文丽姐也当场表态,说愿意为了儿子前程离婚。”
“这事儿闹得。”沈建斌叹气,“宋伯伯的脾气就是太硬了。”
因为性格刚烈,不肯低头,老爷子在前些年动荡时吃了大亏,连带着两儿一女全被扣了帽子,遭了不少罪。
作为孙子,宋怀舟虽远在陕北做知青,却也受到牵连,远的不说,去年恢复高考时,他的报名申请就被公社拒了。
好在,去年底,上面终于对宋老爷子的事盖棺定论,不仅如此,还给老爷子拔了一级,儿女全都安排在重要岗位,一时间,宋家风头无两。
“其实,以怀舟的成绩,不回城也能考上华清。”江玫说。
和沈家泥腿子出身不同,宋家都是高材生,宋爷爷、宋怀舟的父母和姑姑、姑丈全是华清毕业生。没去陕北前,宋怀舟在华清附中,成绩全校第一,年年都拿京市“三好学生”。
“倒是你儿子。”江玫忧心忡忡,“再不回来,我怕他今年也考不上。”
沈诚和宋怀舟在同一个大队,去年底恢复高考时,虽没有因为身份问题被卡,但没考上,一来是政策恢复得仓促,考试又安排在年底,复习得不充分;二来则是陕北是上山下乡的大省,老三届、新三届,几十万知青扎在哪儿,竞争异常激烈。
所以,一开年,当察觉到回城政策有所松动时,家里但凡有点关系的,都在想尽办法将孩子弄回城,以城市待业青年的身份参加高考。
江玫相信,以沈扬的成绩,回到京城考试,上华清、平淮是有点难,但重点大学肯定没跑。
“其实啊,怀舟这个病退也不假。”江玫叹息,“昨天文丽姐在医院就是给他拿药。”
“他肝炎还没好?我怎么记得是前年的事儿?”
前年宋怀舟感染病毒性肝炎,连续高烧不退,插队的县里医疗条件差,治了半个多月越来越严重,到后面,医生直接通知公社把人拉回去安排后事。
那会儿宋家还没起复,好在故交们都念情,想办法把沈怀舟接到省城医院,又从京城送去特效药,整整治疗了一个月,才堪堪捡回条命。
“肝炎是好了,但文丽姐说那次病后就落了病根,天一冷就感冒,咳嗽,我估计是营养跟不上。”
想到远在陕北农村的儿子,江玫很是感同身受,“孩子们在那边,吃不饱、穿不暖,还得下地干活,就是再好的身体都吃不消,更别说怀舟了。”
“回来就好了,他二叔二婶都是医生,帮他好好调理。”沈建斌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临睡前,江玫突然又想到一个紧要的事,“对了,你明天上班记得给沈扬拍个电报,问问要不要我们帮忙买票。”
沈建斌打着哈欠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