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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向着地平线落下,只有一半还半睡不醒地露在外面。
天空的颜色更浓郁了,带着点儿暗沉的色调,代表着白天与黑夜的交替。
江千泠的镜头始终开着,并不十分严谨地录入一些漫无边际的镜头。
玄米一睡死过去就没了声音,轻轻的呼吸声被吞没在风里,车里像是只剩下了江千泠和孟昑两个人。
孟昑的半扎发被风吹散了,皮筋不知道是掉在了哪个角落,深黑色的发丝舞在风里,明明只是在开车,姿态却很潇洒,看起来是独一份的自由。
不像在工作,更像是在带人流浪。
孟昑原本是在很专注开车,但江千泠的目光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
孟昑一转过头,看到的就是侧着头倚在车门上,手肘支在窗框上的江千泠。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江千泠明明是在偷看,目光却非常坦荡和理所当然,就好像孟昑在这儿开车本来就是给他看的。
孟昑原本就是处在一个易感期将至的特殊时期,心情本就容易烦躁,在转过头之前原本想的就是要对江千泠大骂出口。
但当他真正转过头,看清楚江千泠的脸,突然就有点儿被哽住了。
因为江千泠的样子实在是很客观又主观的好看。
alpha背靠在深黑色的车门上,大风从后面灌进来,将他的头发吹起来,而在车窗之外,是一整面橘红色的天空。
因为越野车始终是疾驰在辽阔的草原上,树和灌木都在飞速倒退。
橘红的天空、窗外的树木都被拉扯扭曲,变为一幅饱和度极高的鲜艳又诡谲的油画。
而且这样一幅模糊不清的景致里,只有视野中心的江千泠是清晰的,皮肤甚至较孟昑的还要更白,一张脸不做任何表情只是盯着你看。
孟昑在这一刻里忽然就有点儿呼吸发窒,不知为什么就突然想起来自己见到江千泠的第一眼就是被他的外貌吸引的。
这样一个时刻太过于特殊。
人物、风景、氛围、连空气中的草籽味道都像是被设定好的。
前方的风景变得很熟悉,车就快要开到营地。
孟昑突然发现自己没办法再说出话来,甚至连自己接下来要做哪个动作都变得不再清晰。
直到越野车的前轮就突然就磕到了一个不明物,不硬,甚至有点儿软,很轻松就碾过去了。
但就是出于一种莫名的直觉,孟昑把车停下来了。
他终于从刚才那种空泛的思绪中抽离出来了,下车后反手关了车门,一瞬间又陷入了另一种空顿的状态中。
因为它看清了在车子后面的,刚刚被前轮碾过的东西是什么——是一只鬣狗幼崽,就在今天中午咬过孟昑脚趾的那只。
孟昑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认出了它,因为小鬣狗背后有一个很特殊的斑点,歪歪扭扭的形状看起来有点儿像一朵山茶花。
当时小鬣狗从孟昑身边离开,回到自己的家族里。
接纳它的鬣狗很亲昵地低下头碰它,又带着一点儿责难意味地轻轻咬它的耳朵。既是它们的首领也是它的祖母。
而小鬣狗现在的身体已经凉透了,眼睛紧闭着,大半边身体都沾着黑红色的血,因为刚刚被车轮碾过一遍,尸体又硬又扁,看起来像个铁饼。
然后孟昑看清楚小鬣狗的脖子被撕开很大的一道裂口,还带着深得见骨的血洞,很明显就是大型食肉动物的撕咬出的致命伤。
再一次亲临一条鲜活生命的死亡现场,孟昑的身体里仿佛炸开了一群密密麻麻的蝗虫,心脏和躯体被啃麻半边,是非常奇异而浩大的感受。
这时候江千泠拿着摄像机从车里走下来,站在孟昑身边,没说任何一句话,冰冷的镜头对准地上的鬣狗尸体。
孟昑在这时感受到一种莫大的荒谬感,夕阳浓墨重彩染红半边天,他此时此刻经历的场景无厘头到像是一场梦。
直到江千泠将镜头抬起来,对准某个孟昑从未注意过的方向。
孟昑才后知后觉,目光随着江千泠的镜头看过去,看见趴在树梢的绿眼睛花豹。
科鲁的尾巴在身后无规律地一甩一甩,不是在观察,是在表达焦躁——
它是整桩事故的罪魁祸首。
孟昑的眼睛睁大了,他在这一瞬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匆忙抬起小鬣狗的尸体放进后备箱,等到江千泠也上了车,就一脚油门踩出去。
然而还是晚了,因为孟昑甚至不需要将车开进院子里就确认了全部的结果,他在距离营地五百米远的草丛边看到了苏尔雅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