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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一场劝说孤注一掷百般努力(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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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苔莎不能不回答,尽管意识到由此会危及她的尊严。“有许多女人比托马芯漂亮,”她说,“所以你这话没有多大意义。”

红土贩子遭受了损伤,但继续说下去:“他是一个很注意女人容貌的男人,你可以像柳条那样随意捻弄他,只要你有心。”

“她跟他总在一起都不能做到,我住在这里跟他离得这么远,当然更做不了。”

红土贩子猛地转过身子盯着她的脸,“维尔小姐!”他说。

“你为什么说那个——好像你怀疑我?”她虚弱无力地说,她的呼吸急促了。“真想不到你竟然用那种口气对我说话!”她进而又说,带着一种强做出来的傲慢的冷笑,“你心里有什么东西导致你那样说话?”

“维尔小姐,你为什么要假装你不了解那个男人?——我知道为什么,确凿无疑地知道,他有失你的身份,你感到惭愧。”

“你弄错了。你指的是什么?”

红土贩子决定出真牌。“我昨晚听到了你们在雨冢相会的每一句话。”他说,“那个竖在韦狄和托马芯之间的女人就是你本人。”

这是掀开了令人难受的帘子,坎多勒妻子的屈辱在她心中燃起了怒火。一会儿她的嘴唇颤抖她自己也不顾了,喘息也不再能控制。

“我不舒服,”她慌促地说,“不——不是那个——我没有心情再听你说,请走开。”

“我一定要说,维尔小姐,我顾不上你是不是痛苦。我要摆在你面前的是不管事情究竟是怎样发生的——是她的责任,还是你的责任——她的状况无疑比你的更糟。你放弃韦狄先生对你会有真正的益处,因为你怎么能跟他结婚呢?现在她要解除不能那么容易——她要是失去了他,人人都会责怪她。因而我要求你——不是因为她的权利最正当,而是因为她的处境更恶劣——把他让给她吧。”

“不——我不能让,我不能让!”她冲动地说,完全忘记了她此前把红土贩子当作下属的姿态,“从来没有人受过这样的对待,本来进行得很顺利——我不会被打倒——被一个像她那样的下等女人。非常好,你跑来替她求情,可难道不是她自己引起了她的麻烦吗?没有要求一帮村夫同意我就不能向我选择的什么人表示喜爱吗?她跑到我和我的倾爱中间,现在她得到了她该得的惩罚,她又抓到你来替她求情!”

“实际上,”维恩诚恳地说,“关于这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我要求你放弃他。这对她对你都更好。人们要是发现一个有身份的小姐去跟一个虐待另一个女人的男人秘密相会,他们会说些很难听的。”

“我没有伤害她,在她之前他就是我的!他又回来了——因为——因为他最喜欢的是我!”她狂热地说,“可是我失去全部自尊跟你说话,我真是退步了!”

“我能保守秘密。”维恩温和地说,“你不必担心,我是知道你和他相会的唯一的人。另外只有一件事情要说,然后我就走了。我听见你对他说你憎厌住在这里——爱敦荒原对你是牢狱。”

“我这样说过。在这景色中有一种美,这我知道;可是它对我是一座牢狱。你提到的那个男人也没有把我从那种感觉中搭救出来,尽管他也住在这里。我不嫌他是因为附近没有比他更好的人。”

红土贩子显得怀有希望了,这些话从她那里吐出来以后他的第三步企图似乎有指望了。“现在我们的心是敞开一点了,小姐。”他说,“我将告诉你我给你的建议。自从我干了红土行业我跑了好多地方,这一点你知道。”

她低下头,扫视了一下周围随之目光落在他们下方雾漫漫的山谷中。

“在我跑着做生意的时候直跑到了布达茅斯。现在布达茅斯是一个奇妙的地方——奇妙——一片美丽的冲入河流的海水光彩闪亮,像一张弓弯入陆地——成千上万高贵文雅的人在那里漫步——乐队演奏着——漫步的人群中有海军军官也有陆军军官——你遇到的十个人有九个在恋爱。”

“那我知道。”她倨傲地说,“我比你更了解布达茅斯。我就是在那里出生的。我的父亲从国外跑到那里去当了军乐团乐师。啊,我的灵魂,布达茅斯!我希望我现在就在那里。”

看到慢火遇到机会时也能迸发烈焰,红土贩子吃惊了。“要是你,小姐,”他回答说,“在那里待上一周时间,韦狄,就像我们看到的远处的一匹荒原马了,你不会再想他。现在,我能带你到那里。”

“怎么去?”尤苔莎说,她的大眼睛中带着热切的好奇。

“我的叔叔在那里给一个有钱的寡妇管事,很受信任,已经二十五年了,那寡妇有一幢漂亮的房子面向大海。那寡妇老了,腿有残疾,她想要一个年轻姑娘陪伴照顾,给她读读书唱唱歌,但还没有找到一个对她心思,能顾全她的生活的,尽管她在报纸上登了广告,试了六七个了。得到你她会乐得跳起来,我叔叔毫不费力就能办成。”

“我得去干活吧,大概?”

“不,不算真正的干活。你只有一点事做,比如读读书那样的。不到元旦你不必去。”

“我知道指定要干活。”她说,又萎靡到了没精打采的样子。

“我承认为了给她消遣逗乐有一些琐碎的事儿要做;不过闲散的人会称为干活,干活的人却会叫它是玩儿。想象一下你将过的生活、你将来的同伴,小姐,你将看到的玩乐喜庆,你将嫁的绅士。我的叔叔要从乡下找一个值得信赖的年轻小姐,因为那寡妇不喜欢城里姑娘。”

“那就是把我自己耗尽了去讨她欢喜!我不去!啊,假如我能像一个贵妇人那样住在快乐的城市,走我自己愿走的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宁肯放弃皱纹遍布的大半生!是的,红土贩子,能那样我就愿意。”

“帮我让托马芯幸福,小姐,那机会就是你的。”她的同伴敦促她。

“机会——这不算什么机会。”她傲慢地说,“像你这样的一个穷人能提供我什么?实际上?——我要回家了。我再没有什么要说了。你的马不需要喂草?你的红土袋子不需要修补?你不想为你的货物找买主?你在这里就这样拖延闲逛?”

维恩没有再说什么别的话。把手背在后头转身走开,这样她就不可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受挫的绝望了。从这孤独的姑娘身上发现的头脑明晰力量强大,甚至从他接近她的那一刻的头几分钟实际上就使得忧虑充满了他的神态。她的年轻和处境致使他期待着他的招式成为一个相当简单的召唤。一套能携走软弱的乡村少女随同而去的劝诱只是引起了尤苔莎的反感。通常,布达茅斯这个词在爱敦荒原就意味着魅力。堂皇的港口和海水浴场,假如在荒原人的心中逼真地映照出来,必定各色兼备,带着媚人的难以描述的风貌,拥有迦太基建筑的繁闹、塔伦特的奢华、巴伊恩的兴旺与美丽。尤苔莎关于那地方的感觉一点也不少过分的夸饰;但是她不能为了去那里而沦落了她的独立。

迪格利·维恩走远了的时候,尤苔莎走上土堤俯视荒凉的美丽如画的山谷,又向着太阳望去,那也是韦狄家的方向。现在雾霭大都退散了,围绕着他的房子的树梢和灌木刚刚能够看出来,好像钻透了白日覆盖它们的一张巨大的白色蛛网。那里无疑是她的心倾向的地方;模糊不明地,沉湎空想地——把他缠缠解解当作她视界内独一无二的物体,可以使她的梦凝结为晶体。这个一开始仅仅供她消遣的男人,永远不会大于只因他在适当的时刻抛弃她的技巧以满足她癖好的价值,现在却又令她爱慕了。他调情中的休止又使她的爱复生了。尤苔莎无事消闲给予韦狄的这种感情由于托马芯的筑坝而转为了潮澜。她过去常常戏弄韦狄,但那是之前有另一个女人喜爱他。通常一滴冷嘲进入平淡无味的情境就会使得整体变为辛辣。

“我永远不放弃他——永不!”她冲动激烈地说。

红土贩子暗示那流言会给她造成损害没有持久地使尤苔莎恐慌。她像女神对于不着布丝的偶然批评一样漠不关心。这并非源起于生来的无耻,只是由于她太过远离世人而生活,便很难感觉到舆论的影响。沙漠中的芝诺比阿难能在意罗马城中有关她的议论。在社会伦理范围内尤苔莎更接近于野蛮状态,然而在情感方面她同时又完全是享乐主义者。她已进入了感官享受秘密的幽深处,然而却几乎没有跨过世俗常规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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