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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价值几何(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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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玥寰没理他。她的目光锁死了巫鹄,以及他面前那个箱子。然后,她动了。

没有言语,没有斥骂。她径直走向巫鹄,步伐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让久经沙场的将领都感到心悸的压迫感。

巫鹄脸色一变,尖声喝道:“何方女子,竟敢冲撞祭祀,亵渎神明!护卫……”

话音未落,李玥寰已到他面前。抬脚——

“哐当!”

那装满“法器”的藤箱被一脚踢翻!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滚了一地,几块所谓的“灵骨”摔成了碎片,药粉洒出,扬起一片可疑的粉尘。

“你!”巫鹄又惊又怒,伸手欲抓李玥寰,手指还没碰到她的衣袖。

李玥寰出手如电。众人只觉眼花缭乱,根本没看清她具体动作,只听“嗤啦”几声裂帛脆响,巫鹄身上那件华丽繁复的羽衣,竟像被无形利刃划过,瞬间变成几片破布,从他身上滑落!露出下面干瘦、苍白、布满褶皱的寻常老人身躯,只余一条裈裤勉强遮体。

巫鹄呆立当场,随即发出羞愤至极的尖叫,双手慌忙想捂住身体。

李玥寰眼神都没波动一下,仿佛剥离的不是一个人的衣冠,只是抖落一件沾满尘埃的破袍。她弯腰,从散落一地的杂物中,精准地捡起几样东西。

一个中空的小竹管,一端有细孔。

几块颜色暗沉、却散发着轻微腥臊气味的动物膀胱薄膜。

一小包磷粉(她从气味分辨出)。

几块磁石。

还有几个雕刻粗糙、但内里中空,似乎可以藏物的木偶。

她将这些零碎拿在手里,转向脸色已然沉下来的武王姬发,也转向殿中所有目瞪口呆的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冰冷,如同冰珠砸在玉盘上:

“空心竹管,衔在口中,配合腹语术,可模仿‘鬼神附体’时的怪声。动物膀胱薄膜,覆于灯焰或火把前轻轻抖动,光影投在墙上,便是你们看到的‘鬼影幢幢’。磷粉撒在符纸上,稍遇空气便会自燃,谓之‘符纸自燃,神明显灵’。磁石操控铁屑,可令罗盘乱转,或让贴有铁片的木偶无风自动。”

她每说一句,就拿起对应的物件示意一下,然后随手丢在地上,发出轻蔑的脆响。巫鹄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语,从羞红变为惨白,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至于这些木偶,”李玥寰拿起一个中空木偶,指尖在某个隐蔽的卡扣上一按,木偶腹部弹开一个小小暗格,“这里,可以藏下写有‘诅咒’名字的布条,也可以藏下一小撮想要让人生病或产生幻觉的药粉。所谓‘厌胜之术’,大半如此。”

她丢掉木偶,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终于第一次,将那双冰冷彻骨的眼眸,完全投向王座上的姬发。

“大王,”她的称呼里听不出半分敬畏,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我,李玥寰,也曾被人称作‘巫女’。这些装神弄鬼、欺瞒耳目、玩弄人心的把戏,我或许比这位‘大巫’更清楚其中关窍。”

殿内死寂。姜子牙抬起了眼,眸中精光闪烁。姬旦张着嘴,忘了言语。其他文武更是屏息。

“过去几个月,”李玥寰继续,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伤兵营里抬进去一千二百三十七人,活着走出来、能重新拿起兵器或回到田里的,有八百九十一人。这个数字,是我带着那些你们眼中卑贱的流亡妇人,用煮沸的水、干净的布、一点一点采集炮制的草药,还有她们不眠不休的守候,换回来的。跟任何一场祭祀,任何一次祈祷,没有半点关系!”

她上前一步,虽然身形纤细,气势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西岐军中如今多出来的棉布麻衣,改良的农具,新垦的荒地,井然有序的仓廪,是姬旦公子带着工匠和流民,一点一滴试验、改进、劳作出来的!是无数人汗水的结晶,不是哪个神灵凭空赐下的!”

她的目光如刀,刮过巫鹄,最终钉在武王身上。

“我留在西岐,做这一切,只因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人命关天。我救的是命,你们生产的也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把生命从鬼门关里往回拉,从饥寒交迫中往上托。”

她顿了顿,最后的话语,一字一句,砸在地上仿佛都能冒出火星:

“如果大王,或者朝堂上的诸位,觉得用活人生祭、搞这些血腥愚昧的神鬼把戏,比实实在在救人、生产、安顿民心更重要,更能赢得天命——”

“那我立刻就走。伤兵营、改良农具、织机、所有我带来的方法、我教会的那些人……你们尽可以拿去,或者弃如敝履。但别再指望,我会用我这点微末本事,去挽救那些被你们如此轻贱的生命。”

“我言尽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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