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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月儿圆(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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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桐终于点了下头:“我明天,去碰碰运气。”

葛桐的运气还真不坏,在几十个竞争者中,独占鳌头。那些竞争者,大抵都是些年轻人,而且多数不是为了生计,不是为了学手艺,是为了秀姑娘而竞争的。有几个居然放弃了国营单位的职业不干,为了接近秀姑娘甘愿到潘家熏鸡铺当跑堂伙计。潘福禄把招伙计的决定权交给了妹子。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一瞄见秀姑娘,目光就粘在她身上舍不得移开了。秀姑娘问起他们话来,也尽驴唇不对马嘴,所答非所问。结果自然是一个个昂着头进来,垂头丧气出去。唯有葛桐,第一眼就给秀姑娘留下了好印象。他往秀姑娘这么个漂亮人儿面前一站,未曾开口,先自脸红了,低下头,不敢正眼瞧她。秀姑娘问一句,他答一句,问两句,他答两句,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秀姑娘见他生得眉清目秀,文质彬彬,一副心地善良、老成持重的样子,心中已暗暗满意。又见他衣着朴素整洁,看出他绝非浮浪子弟。待听说他是一个高中生后,却又连连摇头道:“罢了罢了,你不是来开我们玩笑的吧?我们一个小买卖铺子,怎么敢收你一个高中生当跑堂的伙计!这不是屈了大才么!”

葛桐道:“姑娘,我是实心实意来的呀!”

秀姑娘道:“我说的也是实心实意的话呀,我是当真为你好。现在有文化的人各行各业都争抢着要,你何苦到我们这样一个小买卖铺子来跑堂呢?”

葛桐只好现编了一通谎话骗她,说自己家境贫寒,家中只有一个老母,身患重病,图私人买卖铺子没有国营单位那么多规章制度,可以随时请假照料老母,以尽孝心,所以才甘愿来当跑堂伙计。

这一番谎话,倒把秀姑娘骗得伤了心,对他非常同情,低声说:“不是我不收你,是真的替你惋惜呀!既然如此,我们这个小买卖铺子,就只好暂时委屈你了!什么时候你若不想干了,打声招呼就可以走。”说罢,从厨内唤出哥哥跟葛桐相见。潘福禄也一见就对葛桐产生了好感,连声夸妹妹有眼力。羞得秀妹子脸红得什么似的。

葛洪奎在家中坐卧不安,专等葛桐回来报信。直到晚上,葛桐才回来。

葛洪奎劈头就问:“成了吗?”

葛桐乐悠悠地回答:“马到成功。”

葛洪奎发起火来:“那你不先回来送个信儿,叫我在家里好等!”

葛桐一笑:“一当上人家的伙计,就成人家的人了,人家买卖忙,当时就留下我跑堂哩!”说罢,得意地哼起了黄梅戏:“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葛洪奎忽然想到了什么,声色俱厉地说:“潘福禄那个妹妹,专会媚人,可绝不许你和她有什么纠缠!”

葛桐瞧了他一眼,似乎想反驳句什么,但张张嘴,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葛桐在潘家熏鸡铺确实做到了葛洪奎所期望的那四个字——勤勤快快。他处处细心谨慎,没出过一差二错。有空闲,还教秀姑娘读书认字,抄账记账,不久便很得潘家兄妹的信任了。顾客们见他待人随和,又有文化,都挺喜欢他。提起他,没有不说:“潘家熏鸡铺找了个好伙计。”潘福禄和秀姑娘,渐渐不把他当伙计看待了,而完全当成自家人一样。铺子里遇到什么委决不下的事,常常找他商议,指望他替他们拿主意。葛桐虽然对买卖二字一窍不通,但毕竟是个有文化的人,见多识广,在处理人情世故方面,很有长远眼光,不但获得了潘家兄妹的信任,而且受到了他们的敬佩。尤其在秀姑娘眼中,葛桐非但不是一个跑堂伙计,简直就像是她的良师益友。秀姑娘原本是上过几年小学的,后来因为贫困所迫,不得不弃学跟着哥哥经营熏鸡铺子。如今在葛桐的帮助之下,文化大有提高,不但能背唐诗诵宋词,而且练出了一手清丽的毛笔字。为了报答葛桐,秀姑娘暗暗将潘家熏鸡的熏制手艺传给了他。潘福禄虽然有所知,但因宠爱妹子,器重葛桐,不好意思阻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装糊涂。光阴荏苒,半年过去。葛桐将潘家的熏鸡手艺学会了,和秀妹子之间也结下了真挚的爱情。两人心心相印,两情相悦。只是两颗心之间还隔着一层窗纸,谁都不好意思先捅破它。潘福禄不是傻蛋,从妹子和葛桐平时的眉目神态之中,看出了文章,心中暗暗欢喜,祈祷二人早成佳偶。他有他的想法,这几年他的精力全扑在潘家熏鸡铺的兴衰上了,如今先人的夙愿总算实现了,自己也对得起祖宗了。妹妹一出嫁,自己再没什么值得牵肠挂肚的心事了,也该讨个老婆,生儿育女,感受夫妻之爱,享享天伦之乐了。在他眼中,葛桐当然是妹子百里挑一的如意郎君了。再说葛桐呢,经常受到葛洪奎的盘问:“熏鸡手艺学得如何了?”他总是用同样的一句话回答:“偷偷摸摸学人家的手艺,哪有那么便当的!我还没沾上人家手艺的边呢!”

八月十五月儿圆,千里共婵娟。中秋佳节晚上,潘福禄早早关了铺子,搬个小方桌摆在后院,将早一天就准备下的葡萄鲜果、月饼点心,统统端了出来,三人边吃边聊边赏月。自家酿的陈年老酒喝着,自家的熏鸡佐酒。无拘无束,共度良宵。潘福禄心中高兴,贪杯多喝了一些,自觉有些醉意,便独自安息去了。

秀姑娘和葛桐一对有情人留在桌边,一时倒没了话题,四目相对,眉目传情,那满腹的情话尽在眉眼之中。秀姑娘用小盅斟满一盅酒,双手敬到葛桐面前,黑眸灼灼,闪闪地盯着葛桐,婉声道:“你喝了这盅酒,我有话对你讲!”

葛桐接过去,一饮而尽,轻轻放下酒盅,温柔地问:“你要对我讲什么话?”

秀姑娘嫣然一笑,垂下头去,摆弄着长辫梢,却不说话。

葛桐催促一句:“讲嘛!”

秀姑娘缓缓抬起头,瞅定葛桐,庄重地问道:“古人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不知这人和人之间,怎样才算得长久?”

葛桐反问:“秀姑娘莫非指的是你我二人?”

秀姑娘无语地点了下头。

葛桐道:“你我二人,当然是结为夫妻,白头到老,才算得长久了!”

秀姑娘问:“你此话当真?”

葛桐说:“我要说的不是真心话,天打五雷轰,出门横死!”

秀姑娘赶紧伸过胳膊,用手捂上了他的嘴,嗔怪道:“谁叫你起这么重的誓来着!”

葛桐趁势凑过去,两人紧紧并肩坐下……

葛桐深更半夜回到家里时,葛洪奎还没有睡下,坐在桌前,独自把盏,对影成双,喝着闷酒。

葛洪奎不悦地问:“你怎么才回来?”

葛桐脱口答道:“在铺子里赏月来着。”

葛洪奎将酒盅朝桌上一顿,非常不高兴地大声说:“老大个月亮,在哪儿看不见?怎么就非得在潘家的熏鸡铺子里赏月?究竟这里是你的家,还是那里是你的家?!”

酒壮人胆,葛桐也有了些醉意,顶撞道:“现在这里是我家,过不许久那里便是我家了!”

葛洪奎闻听此言,大喝一声:“什么?”

葛桐也提高了嗓门:“我将来不到你那翠芸楼去了!”

“你……你要到哪儿?”

“我要永远留在潘家熏鸡铺里!”

“你敢!”

“婚姻自由,我要和秀姑娘做恩爱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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