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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当她醒来时,“丈夫”已经上班去了。她全身软弱无力,那种感觉像一个在大海中沉浮了数天数夜刚被冲到沙滩上、半截身体还浸在海水中的人一样。
红色的床头灯仍亮着,绿色的绸布墙围还没拉拢。镶在墙壁上的一块块方镜,宛如一块块无比光洁的红色漆砖。梦幻般的红辉笼罩着床笫。她支撑着坐了起来,于是那些方镜中看到了自己无数的**的影像,全被红辉笼罩着,仿佛她遍身涂了一层透明的脂红。她肌肤白皙的**在梦幻般的红辉映照之下,更加楚楚动人。一块块方镜中是无数摄人心魄的油画,组成一种奇异魅力。
她突然抓起床头灯朝那些方镜砸去!一块、两块、三块……顷刻之间,她带着股猛烈的仇恨砸碎了所有的方镜!如梦如幻的红辉消失了。镜片纷纷飞落满床。碎琼乱玉闪闪烁烁,而墙上那些残破的方镜,将她的**分割成了许多光线幽暗的部分。
她继续砸!直至将床头灯的灯柱砸断才罢休。
她又想起了昨天浴室里那一幕。她内心的仇恨有增无减!她匆匆穿上衣服,赤足走出卧室,像寻找一件可能会被“丈夫”用来杀死她的凶器一样,急切地各处寻找着,终于寻找到了那架照相机。她双手将它高高举起,狠狠朝地上摔去。照相机落在地毯上,没坏。她掀开地毯,又摔。照相机在水泥地上散了,胶片滚到了沙发底下。她挪开沙发,拿起胶片,又赤足走到厨房,点燃煤气,将它烧了……她心中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希望。希望有一天自己的身体也这样瞬间在火焰中化成灰烬……
她看了看桌上那个造型美观的小座钟——九点二十五了。虽然太迟了,但她必须去上班。昨天在报社发生了那一切之后,她今天不能再请“病假”了。
卧室里电话响了。她赶紧去拿起电话。
电话是记者部主任打来的。
“小吴,你是不是又病了啊?家里有电话,病了也该打个电话请一下假嘛!还没病到连电话都拿不起来的地步吧?”
“我……昨天夜里赶写篇稿子,刚醒……”
“夜里赶写稿子是记者的常事,却没有过一个记者以此为借口第二天不上班也不请假呀!我们报社还没订出这一条呢!马上到报社来吧,今天有挺重要的事情等待你这位‘记者明星’干呢!”
她想编几句谎言解释,主任已放下了电话。
主任显然知道主编昨天如何对她产生了恼怒,说那些话的语调中暴露出掩饰不住的高兴。
她慌乱乱地穿上袜子、鞋、外衣。临出家门,却找不到钥匙。
为什么要锁门?为什么要替那头雄海狗锁“家”门?但愿今天有一个贼将这“家”偷盗一空才好!
她恨恨地想着,走出了家门……
“带照相机了吗?”主任一见她,劈面就问。
照相机……照相机被她摔毁了。她盛怒之下,忘记了那架照相机是报社的,进口的日本美能达相机,价值两千余元。
“我……没带……”
“我在电话里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今天有挺重要的事吗?”
“可我以为只是什么采访……”
“采访就不需要带照相机了?当了多年记者,连这种职业习惯都没养成?”主任终于有了一个机会当面暗示她,她要对他“取而代之”还为时太早,也还嫩得很呢!
她无话可说。
“先去找架照相机吧!找到了立刻来见我,我在这儿坐等!”
她默默转身离开主任办公室,在编辑部借到了一架私人的“傻瓜”相机。
“记者明星就拎着这么个相机拍新闻照?你自己不觉得丢身份,也太有失我们报社的体面了吧?”
昨天给主编留下了极恶劣的印象,今天她没有勇气再冒犯主任了。她隐忍着,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