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6页)
她一时挣脱不开身,急切之中叫了一声:“小明!”
小明抓住对方的手就咬,对方痛得松开了手。她举起拎在手中的酱油瓶子朝对方的头打去,对方跳开了,酱油瓶子没打在对方头上,打在水泥路灯杆上,一声脆响,碎了。酱油四面迸射,溅满对方崭新的皮夹克,也溅了她自己一身。就在这时,有人喝道:“振武,你又胡作非为!”
她和对方同时朝说话的人看去,她立刻认出说话的人是在小杂货铺里遭到羞辱的那个人。
“你少管我的事!”对方变得极其凶恶了,用皮夹克衣袖抹去在脸上淌的酱油,又朝她扑过来。那个人抢前一步,挡在她和对方之间。
“姐夫,你走开!要不我对你不客气!”对方咬牙切齿地说。
许多骑车的步行的路人都纷纷站住了。楼前看结婚热闹的人也都跑向这里,围观的人们,都将愤愤不平的目光投射到“皮夹克”身上。
一个中年工人问小明:“他想干什么?”
小明壮着胆子回答:“他欺负我们,还不放我们走。”
中年工人看了秀娟一眼,低声说:“你们走吧……我是个专爱打抱不平的人!”后面这句话,分明是说给“皮夹克”听的,语言中含着明显的挑战。
“秀娟,谁欺负你们?谁?是谁?”卖肉的小伙子不知何时离开杂货铺,也跑过马路来了。他挤进人群,目光寻找着打架的对手。
“振武,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还等着你做司仪呢!”又有两个小伙子挤进人群,替“皮夹克”解围,“他喝醉了,大伙别跟他一般见识。”说罢,一左一右,拽着“皮夹克”的两臂将他拖走了。
……
围观的人散了,中年工人也骑上自行车离开了。卖肉的小伙子对着“皮夹克”的背影咒骂了几句,怀着没有打一架的遗憾,跨过马路回到杂货铺里去了。
原地只剩下了三个人。
小明用孩子们才可能有的纯真的感激目光看了那个陌生男子一眼,喃喃地对秀娟:“秀娟姐,咱们回家吧,我冻脚。”
秀娟茫然地望着满地酱油瓶子的碎片,黑褐色的酱油污染了白雪,已经冻结,像熬焦的糖汁泼在雪地上。
她拉起小明的手,并没有看那个人一眼,傲然地走了。
她的心理有点复杂,她很想对那个人说一句什么话。在她危难之际,他挺身而出,保护了她。对这一点,是不应该没有任何表示的。但她一想到“皮夹克”叫他“姐夫”,心底就不由得对他也产生了一种鄙视。
也许他是一个好人,但他毕竟是“皮夹克”的姐夫。
一个睿智的人,在某些时刻也很可能会是一个蹩脚的逻辑家。她认为,他就是“他们”,“他们”又怎么能不包括他?!何况她并非一个睿智的姑娘。
凭直觉,她知道他还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那也没有必要回头看他一看……
没有必要……
她的脚步加快了。
她回到家里时,母亲正往外送两位陌生的客人。
母亲进屋后,她问:“那两个人是谁?”
“报社的记者。”
“记者?记者到咱们家来干什么?”
“谁知道,他们只说来看看这一带居民的住宅情况。咦?你打的酱油呢?”
“路上摔了一跤,酱油瓶子碎了。”
母亲发现了她花袄罩上的一片酱油渍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