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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母 亲(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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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按照共产主义分配原则,将可做“小豆腐”可做“滑溜溜”的榆树叶“共产”起来,原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倒是我那占为己有的阴暗的心思,于当年论道起来,很有点儿自发的资产阶级利己思想的意味。

不过我当年既未忏悔,也未诅咒过自己。

……

母亲依然有东西带回给我们,鼓鼓的一小布包——扎成束的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不能做“小豆腐”吃,不能做“滑溜溜”喝,却能编毛茸茸的小狗、小猫、小兔、小驴、小骆驼……

母亲总有东西带回给每日里眼巴巴地盼望她下班的孤苦伶仃的孩子们。

母亲不带回点什么,似乎就觉得很对不起我们。

不论什么东西,可代食的也罢,不可代食的也罢,稀奇的也罢,不稀奇的也罢,从母亲那破旧的小布包抖搂出来似乎便都成了好东西。哪怕在别的孩子们看来是些不屑一顾的东西。重要的仅仅在于,我们感觉到了母亲的心里对我们怀着怎样的一片慈爱。那乃是艰难岁月里绝无仅有的营养供给——那是高贵的“代副食”啊!

母亲是深知这一点的。

某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被一辆停在商店门口的马车吸引。瘦马在阴凉里一动不动,仿佛处于思考状态的一位哲学家。老板子躺在马车上睡觉。而他头下枕的,竟是豆饼。

四分之一块啊!

豆饼啊!

他枕着。

我同学中有一个区长的儿子,有一次他将一个大包子分给我和几个同学吃,香得我们吃完了直咂嘴巴。

“这包子是啥馅的?”

“豆饼!”

“豆饼?你们家从哪儿搞的豆饼?”

“他爸是区长嘛!”

我们不吭声了。

豆饼是艰难岁月里一位区长的特权。

就是豆饼……

我绕着那辆马车转一圈儿,又转一圈儿,猜测车老板真是睡着了,偷儿似的动手去抽那块豆饼。

老板子并未睡着。

四十来岁的农村汉子微微睁开眼瞅我,我也瞅他。

他说:“走开。”

我说:“走就走。”

偷不成,只有抢了!

猛地从他头下抽出了那四分之一块豆饼,弄得他的头在车板上咚地一响。

他又睁开了眼,瞅着我发愣。

我也看着他发愣。

“你……”

我撒腿便跑,抱着那四分之一块豆饼,沉甸甸的豆饼。

“豆饼!我的豆饼!站住……”

愣怔中的老板子待我跑出了挺远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边喊边追我。

我跑得更快,像只袋鼠似的,在包围着我家的复杂地形中跳窜,自以为甩掉了追赶着的“尾巴”,紧紧张张地撞入家门。

母亲愕问:“怎么回事儿?哪儿来的豆饼?”

我着急慌忙、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妈快把豆饼藏起来……他追我……”却仍紧紧抱着豆饼,蹲在地上喘作一团。

“谁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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