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沙漠孤舟(第1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我们得想个别的法子!”

关根的吼声几乎被帐篷撕裂的尖啸吞没。那块被两人死死拽住的帆布,此刻像一面破败的战旗,在风中发出悲鸣。支撑杆已经彻底弯折,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断。

风沙从撕开的口子里疯狂灌入,黎簇眯着眼睛,几乎看不清对面关根的表情,只能看到紧绷的下颌线和在昏暗中依旧锐利的眼神。手臂早已酸麻不堪,虎口被粗糙的帆布磨得火辣辣地疼,可求生的本能让其不敢有丝毫松懈。

“你们就不能找个好帐篷吗?你找的都是些什么破东西!”混乱中,黎簇竟然还有闲心冲他吼,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一种发泄,“你是不是装得太狂得罪人了?”

那边传来一声短促的、像是被气笑的声音,一边奋力扯着帐篷,一边在风声的间隙里回敬:“都这时候了还贫嘴!我狂?”狂风夹带着大颗的沙粒劈头盖脸地打在吴邪脸上,让他后面的话都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狠劲,“我要是真狂,就不跟你在这费劲了!”

“你还不狂?”黎簇抽空回嘴,脑子里莫名其妙地闪过之前被绑架时,在梁湾医生家里,他用人家厨房做出的那盘黑乎乎的臭豆腐,那味道差点没把梁湾当场送走,“你煎的臭豆腐狗都不吃!”

吴邪似乎这句没头没脑的吐槽噎了一下,手上对抗狂风的动作都顿了半秒。随即,有些哭笑不得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不说我绑架你这事?”

“说有用吗?”黎簇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反正这个人绝不可能放自己回去,与其做无用的挣扎,还不如嘲笑一下他的厨艺,至少能让心里痛快点。

“能有东西吃就不错了。”合力将一块即将被掀飞的帐篷角死死压住,谈话间,吴邪的眼神似乎恍惚了一下,仿佛又想起了那个干净的灶台。眯起眼睛,抵御着风沙,似乎想说什么:“等这次回去……”

话没能说完。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的巨响,两人手中最后的凭依也失去了力量。那根主支撑杆,终于在风暴无情的蹂躏下彻底折断。整顶帐篷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攥住,然后狠狠向上撕扯——

“哇哦。”

干巴巴地吐出这个词,眼睁睁看着那顶帐篷,像一张廉价的纸片,被卷上昏黄的天空,瞬间消失在狂暴的沙尘之中。世界,彻底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呸!呸!”关根猝不及防被灌了一大口沙子,狼狈地吐掉嘴里的沙砾,下一秒,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黎簇的胳膊,“哇哦什么,快跑!”

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被他拽得一个踉跄,下意识地抓起身边的背包,紧紧跟上。失去了帐篷的庇护,世界茫然一片。风声在耳边呼啸,已经不是单纯的声音,而是一种能够撼动灵魂的巨大力量。沙粒打在脸上,像无数根细密的钢针在扎,疼得黎簇几乎睁不开眼。

“这边!”关根低着头,整个身体前倾,用尽全力在逆风中前行。在一片混沌中辨认着方向,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拉着黎簇猛地转向,扑向一个微微隆起的沙包后面,同时朝他招了招手。

黎簇连滚带爬地跟了过去,吴邪一把将小孩拽到沙包之后。风声瞬间小了一些,虽然依旧骇人,但至少不再是那种要将人撕碎的力度。暂时躲避开了风暴最锋利的刀刃。

“呼……呼……”吴邪剧烈地喘着粗气,抹了一把满是沙土的脸,低声道:“这沙尘暴比我想得还严重。”抬眼望向营地的方向,那里早已被漫天黄沙吞噬,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他们帐篷都这么塑料的嘛?”黎簇靠着沙包,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试图用玩笑来驱散心中的恐惧。

关根难得地被逗笑了一下,但嘴角的弧度很快就消失了,神色重新变得凝重:“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狂风让能见度低得吓人,五米之外便是一片模糊,“我们得想办法和他们汇合。”

“不会他们给埋了吧?”黎簇心里咯噔一下,说出了最坏的可能。

吴邪眉头锁得更紧了,表情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不排除这个可能·…”

就在这时,风势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减缓。他立刻从沙包后探出头,迅速判断了一下:“趁现在风小,我们赶紧走!”

来不及多想,只能踉跄着跟上。沙漠松软的地面在平时就不好走,此刻更是深一脚浅一脚,黎簇几乎是被风推着、又被他拽着前行。

“跟紧我,别走散了!”吴邪注意到小孩的窘迫,刻意放缓了速度,但声音在狂风中显得有些模糊。一只手捂住口鼻,凭借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经验,在这片已经失去所有参照物的地狱里辨别着方向。

黎簇眯着眼睛,泪水被狂风逼出,和沙子混在一起,糊住了视线。世界在眼中只剩下乌压压的一片,夹杂着刺耳的呼啸。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被吹走,或者一脚踩空,彻底迷失在这里。

“吴邪……慢点……”几乎是凭着本能,喊出了那个本不该说出口的名字。

风声太大,吴邪或许没有听清,或许根本不在意。但黎簇的声音似乎还是传到了一部分过去。他稍微放慢了脚步,回过头,昏暗中看不清脸,只能听到在风中破碎的声音。

“把手给我!”

一只手,就这么突兀地伸到了面前。那是一只骨节分明、布满细小伤痕和粗糙老茧的手。在昏黄的沙幕下,它显得异常坚定,像一根从地狱里伸出的、唯一的船锚。

黎簇愣住了。这是那个绑架、在背上刻下地图、把自己当成棋子的人的手。这只手曾经冰冷地揉乱自己的头发,也曾毫不留情地将自己推入一个又一个险境。本应该恨这只手,应该打开它,离它越远越好。

可是,风更大了。那刺骨的寒意仿佛要钻进的骨髓,周围是吞噬一切的黑暗和咆哮。黎簇孤身一人,而这只手,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实体。

短暂到几乎不存在的犹豫之后,黎簇伸出了自己的手。当温热的手指握住那只冰冷粗糙的手时,清晰地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像一块在寒风中放了很久的石头。黎簇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颤抖:“谢……谢谢。

………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