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第1页)
那句“该去‘工作’了”像一句冰冷的咒语,将黎簇从短暂的、被尼古丁麻痹的恍惚中拉回现实。看着吴邪掐灭烟头,利落地起身,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愈发深邃的眼睛扫了过来,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一个跟上的眼神。
沉默地跟在身后,脚下的沙子软得像是没有尽头,每一步都吞噬着力气。营地中央燃着一堆巨大的篝火,火光将周围人的影子拉得张牙舞爪,投射在帐篷上,像一出光怪陆离的皮影戏。寒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有些微的刺痛,也吹得火苗疯狂舞动。
一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男人正和几个人围着火堆商量着什么,他背对着我们,身形略有些发福,腿似乎也有些怪异,但即便坐着也透出一股不容置喙的压迫感。似乎察觉到了有人的靠近,一转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一双鹰集般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我们。
“关根,来一下。”声音沙哑而有力,像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招了招手,随即目光又落在黎簇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你也过来。”
黎簇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吴邪。嗯?找我干什么?
吴邪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淡表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迈开步子走了过去,能感觉到,在平静的外表下,大脑正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般飞速运转,盘算着这个被称作“马老板”的男人的真实意图。
“什么事,马老板?”声音平淡无波,同时不动声色地给小孩递了个眼色,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闭紧你的嘴,别乱说话。
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挤出一个自认为还算友善的笑容,冲着那个气场强大的马老板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然而,吴邪却在黎簇靠近的瞬间,不着痕迹地向旁侧了一步,恰好将他大半个身子挡在了身后。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黎簇有些错愕,这是……在保护我?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自己指灭了。怎么可能,他只是在保护计划里一件重要的“工具”罢了。
“马老板有话直说便是,我们听着呢。”吴邪对着马老板,嘴角扯出一个几乎看不出弧度的笑容,那笑容比沙漠夜晚的寒风还要冷。衣摆被轻轻扯了一下,低头一看,是吴邪藏在身侧的手,用指尖勾住了衣角,像是在无声地提醒,小心行事。
黎簇只能僵硬地站在他身后,扮演一个沉默的背景板,竖起耳朵旁听。
马老板倒也干脆,没再绕弯子。对自己身边的一个翻译模样的人点了点头,那人立刻从一个皮质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照片,推在了一个简易的折叠桌上。照片在火光下泛着一层油亮的光,上面印着一些奇形怪状的符号和一颗类似于宝石一样的石头,那些扭曲、古老的线条像是某种失落文明的鬼画符,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下意识地凑近了些,目来落在那些线条和文字上。它们毫无规律,却又似乎遵循着某种无法理解的逻辑,看得久了,竟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这些应该和古潼京有关……”吴邪的声音极轻,用只有黎簇能听见的音量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细细观察着马老板等人的表情,然后又将视线转向黎簇,仿佛真的在征求意见,“你看出什么了吗?”
我能看出什么?我连古潼京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只能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吴邪立刻收回了目光,转而望向马老板,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疑惑与茫然:“马老板,这些是……?”
演技堪称完美,那份恰到好处的困感,连黎簇这个知道他底细的人都差点信了。明明对这一切了如指掌,却能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一无所知的门外汉。
马老板锐利的眼睛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似乎想从微表情中找出破绽。见都表示不知情,那双深陷的眼睛微微眯起,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满是胡茬的下巴,沉默了片刻。
“啧,”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咂嘴声,“也对,要真那么容易看懂,我也不至于这么头疼了。”
一边说着,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一拍桌子,火光在眼中跳动了一下,闪烁着某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既然二位是我雇来的,明天就和我的人一起进沙漠吧!”
进沙漠?黎簇心头一紧。
吴邪的脸上显出一丝犹豫,仿佛正在权衡利弊。“进沙漠?马老板,这可不是小事,我们……”没有把话说完,而是装作有些为难地看向黎簇,将皮球踢了过去。
黎簇的目光立刻飘了过来,眼神里充满了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意见根本不重要,只是在演戏给马老板看,塑造一个需要顾及助手意见的、普通的摄影师形象。
“黎簇,你怎么想?”接收到那几近控诉的目光,继续着表演,声音里带着一丝探寻。
我还能怎么想?我有的选吗?黎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所有情绪,低低的吐出四个字:“我设意见。”
得到满意的回答,吴邪仿佛松了口气,转过头,对着马老板点了点头:“既然我这小助手都没意见,那我们就跟着您一起。只是……不知道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从马老板那里得到了明天行程的简报后,吴邪便带着黎簇回到了临时的“家”——一顶小小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帐篷。
“明天跟着他们,注意安全,”一边解开帐篷的门帘,一边头也不回地嘱咐道。见小孩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停下动作,回过头来,加重了语气,“别乱动那些奇怪的东西。”
“嗯。”黎簇再次应了一声,钻进了帐篷。
似乎还是不放心,想了想又补充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告诉我,知道吗?”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从背包里拿出防潮垫和睡袋,在狭小的空间里铺开。黎簇呆呆地看着那人的动作,两个紧挨在一起的睡袋,一个后知后觉的问题终于冲口而出:“我们一个帐篷吗?
吴邪手上铺地垫的动作设有丝毫停顿,只是谈谈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回应:“怎么?你有意见?”
语气轻描谈写,仿佛在问晚饭想吃什么一样自然。可黎簇却觉得浑身别扭,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在身上爬。和一个绑架自己的人,一个周身都是谜团和危险气息的人,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共度一夜?
“能不能……”黎簇艰难地开口,试图争取一点可怜的私人空间,“让我单独一个帐篷……”声音越来越小,甚至连自己都觉得这要求有点天真。
“不能。”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哪句未出口的请求,甚至没有给黎簇把话说完的机会。吴邪深知小孩的别扭源予何处、却故意不去点破,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沙漠里不太平,一个人睡一个帐篷,半夜被狼叼走了都没人知道。
“啧。”黎簇夸张地发出一声咋舌,心里把对面骂了千百遍。什么狼,我看你才是那只最危险的狼。
他
看着小孩气鼓鼓却又不敢发作的样子,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但很快又板起了脸:“怎么?你还不信?”抬起下巴,指了指帐篷外,“这沙漠里可是有很多危险的。”
黎簇下意识地顺着那方向,掀开帐篷的一角朝外看去。外面漆黑一片,只有远处的篝火还在燃烧,风声凄厉,如同鬼哭狼嚎,卷起的沙尘拍打在帐篷上,发出“噼啪”的声响。那股彻骨的寒意顺着缝陳钻进来,猛地打了个寒颤,立刻缩回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