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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怎会被阿绰一个小小女官架空权柄?
“先入宫吧,”电光火石间,孙彦下定决断,“无论天子是生是死,总要见了面才好定夺。”
这一日的宫城大门层层洞开,昔日富贵尊荣地,如今是大写的“开门揖盗”。百官们来得仓促,幸好家中底蕴丰厚,该戴的孝,一个也没落下。
一边走,一边交头接耳:“天子这便去了?”
“丧钟都响了,还能有假?”
“可是太原府来了信报?”
“灵柩何时运回京城?”
此时便能看出极明显的派系划分,世家官员只管簇拥谢崇岚,女帝打天下的老班底则以盖昀为首。
许思谦是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乍闻噩耗,简直如堕梦中:“怎会如此?陛下、陛下她……”
他是厚道人,追随崔芜多年,君臣情分不可谓不深厚,一时信以为真,不由红了眼眶,几乎落下泪来。
盖昀与贾翊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难得生出一腔“欺负老实人”的愧疚感。
既然鸣响丧钟,下一步自是商议治丧。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三品以上官员齐聚文德殿,抬眼就见兵部尚书石浩高居丹陛之上。
这一惊非同小可,哪怕是世家魁首的谢崇岚,都不禁沉下脸色:“放肆!宫城之内,岂容你如此僭越!”
石浩瞧他亦有气,当初他造访谢府,几番苦口婆心劝说,都被这老狐狸敷衍过去。
同为世家,本该相互扶持,却连句准话都不肯给。
着实可恶。
“谢大人放心,”他皮笑肉不笑道,“石某再如何狂悖,也不敢窃居天子之位。只是陛下骤然薨逝,未曾留下只言片语,更兼国不可一日无君,石某为天下计,不得不越俎代庖一回……”
贾翊不容他说完,厉声喝问:“你口口声声天子薨逝,敢问灵柩何在?再者,首辅在此,谢尚书在此,如何轮到你越俎代庖?”
石浩连盖昀这个首辅都未必放在眼里,遑论贾翊?在他看来,这厮不过佞臣酷吏之流,根本不配与他同殿为臣。
面上却得维系假惺惺的一团和气,毕竟“幼主”能否顺利即位,六部尚书的态度至关重要。
“贾尚书误会了,石某怎敢僭越君上?今日冒天下之大不韪,乃是因为君上崩殂,石某千辛万苦,终于将流落在外的皇嗣寻回……”
此话一出,好似往滚油中浇入冰水,瞬间炸开了锅。
贾翊下意识看了盖昀一眼,后者微微蹙眉,不动声色。
他心里有了谱,冷笑道:“这话倒是奇了,陛下尚未大婚,哪来的皇嗣?”
这不仅是他的疑问,也是朝堂诸公心中困惑。一时间,所有目光聚集在石浩身上,或狐疑,或思忖。
石浩早料到有此一着,好整以暇道:“贾公许有不知,昔年天子流落江南,与顺恩伯……嘿嘿,有过一段瓜葛。”
孙彦心头剧震,猛地抬头,两边目光一触即分,他隐约意识到什么。
“彼时,天子曾有一段骨血,虽对外宣称落胎小产,可哪有母亲不爱孩子的?”
“她将这孩儿偷偷生下,暗自寄养在旁人名下,一有空闲就去看望——若非见着那孩儿身上信物,连石某都险些被蒙蔽过去。”
此语言之凿凿,连盖昀与贾翊这样的近臣都生出“是真是假”的疑惑,何况旁人?
这其中,尤以孙彦最为震惊,一颗心险些迸出腔子。
他平生最为悔恨之事,便是没能留住当年那个孩子,若他与崔芜的骨血还在,则今日又是一般光景。
此刻听说孩子尚在,一句“他在哪”几要脱口而出,只他自有城府,最后一刻想起还在文德殿中,当着百官的面,总算将话语咽了回去。
旁人却没避嫌的顾虑,提及皇嗣,谢崇岚这个礼部尚书最有话语权,立刻道:“皇嗣在哪?有何凭据?”
石浩瞥了他一眼,心知这老狐狸虽端得紧,却巴不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皇嗣即位,以便效仿魏武令诸侯之事。
遂拊掌三下,自有两名禁卫挟着一七八岁的小儿上殿。男童换上明黄服色,颈戴赤金项圈,瞧着倒也富贵,只不知有病还是灌了药物,昏沉沉的,不哭也不闹。
男童腰间佩着宫中所出的龙凤荷包,被石浩当众解下,示于群臣:“这荷包乃是宫中手艺,便是最好的凭据。”
又自荷包内倒出两粒碎金,形如瓜子,亦是宫中式样。
殿上众臣窃窃私语,各有各的盘算。谢崇岚捻须,说了句公道话:“仅凭这些,尚不足以取信天下。”
“敢问石公,可有旁的佐证或是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