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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更没法接,她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镇远侯。
丁钰一直没吭声,实则默默观察崔芜神色。见状,他难得收敛了嬉色,温和又不失正经道:“先去配药吧,有备无患,记得避着点人,别走漏风声。”
康挽春如蒙大赦,告退离去。
潮星借口更换残茶,也退出殿外。待得里外再无旁人,丁钰方道:“真不要了?”
崔芜:“不要。”
丁钰:“理由呢?”
崔芜好似听到天大的笑话:“我的骨肉,我说了算,需要什么理由?”
丁钰干咳两声,缓缓开口:“其实你决心立秦自寒为储君那会儿,我就觉得不妥,他比你大了六岁,保不准就走在你前面。”
“纵然他比你晚过身,再往后,这位子却传给谁?若是他自己的骨肉,则以秦自寒的为人,断不可能有旁的女子。但若过继旁人……唉,这位子传来传去,可就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衣,你甘心吗?”
崔芜抿紧唇角,没吭声。
丁钰号准了脉门,再接再厉:“你现在推行的新政有多离经叛道,自己心里有数。若是你的血脉后人,有一重祖训压着,或许还能照章办事。但若传给别家……保不准过上三五十年,就推翻得一干二净,一番心血打水漂不说,别还打着新政的名号盘剥民脂民膏,那咱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崔芜眉头皱得死紧,显然丁钰所言亦是她所担忧。
然而她不肯松口:“你今儿个话真多,烦不烦啊?”
丁钰觑着她脸色,捕捉到天子眉心货真价实的烦躁,心念电转。
“你老实说,”他压低声气,“是不是担心秦自寒?”
崔芜是真心烦,瞪了他一眼。
“我就不能担心我自己吗?”她没好气道,“你知道生孩子有多疼吗?你知道从妊娠到分娩,有多少种情况可能致死吗?”
“万一我辛辛苦苦打天下,到头来碰上难产,嘎嘣一下人没了,我冤不冤啊?”
丁钰:“……”
若是天子忌惮武穆王,不愿他父凭子贵,丁钰还能设法劝解一二。
但崔芜给出这个理由,瞬间堵了镇远侯的嘴。
毕竟,这世间再没有什么比天子本人安危更要紧的。
未来的继承人也不例外。
他抹了把脸:“行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秦自寒?”
崔芜又是半天不吭气。
丁钰揣摩着她的心思,得出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结论:“等等,你不会想一直瞒着他吧?”
不想要孩子不要紧,惜命怕死也正常,但人家秦萧作为孩子另一半基因的提供者,多少具有知情权吧?
这要是瞒着不告诉……若能瞒一辈子就罢了,万一哪天,人自己发现了,多大一个雷啊?
这梁子怕是这辈子都解不开了!
这个道理崔芜未尝不明白,是以烦躁地抓了抓头,松口妥协道:“让我想想怎么跟他说……总得让我缓一缓吧?”
丁钰与她相识多年,对天子的了解无人可及——连秦萧都比不过。
他偷瞄着崔芜,留意到她眉心褶皱与眼底焦躁,非常敏锐地觉察到一件事。
她在为难。
不只是为如何告知秦萧为难,更为这个孩子的去留而为难。
这就非常微妙了。
大魏天子从来杀伐果决,若真不想要这孩子,直接一碗药打发了,根本不会踌躇反侧。
好比昔年落下孙氏孽种,便是一例。
但现在,她罕见地流露迟疑。
与其说,她在为已经做出的决定煎熬,倒不如说,她心里有着另一种倾向,理智告诉她应该选此,情感却催促她选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