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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崇岚走出宫城时,西移的日光打在重峦飞檐的琉璃瓦上,那苍劲绿意被抹上一层金辉,好似碧水寒潭跳动的火光。

拐过宫墙时,迎面行来一道身影,两人各自行礼,仿佛只是碰巧撞见。

“谢公。”

“孙侯。”

身影擦肩而过,一交睫的停顿间,谢崇岚微微偏过脸:“陛下命安北侯回京质询。”

孙彦:“如谢公所料,一切有劳了。”

随即,两人渐行渐远,那短暂的停留似乎只是错觉。

秦萧不认为史伯仁会冒着抗旨的风险自作主张,也断定他如此作为必有缘由。原以为待人回京,说明前因后果便能澄清误会。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急报是五日后传回的,却非史伯仁抵京,而是他归京途中遭遇匪寇袭击,不仅随行亲卫伤亡惨重,史伯仁本人亦是下落不明。

消息传开,好似往滚油锅里扔了个冰坨,“哗”一声炸得火星飞溅。

孙彦奉诏入宫时,有人比他早了一步。尚未迈过福宁殿门槛,只见女官迎面而来:“侯爷且等一等,陛下发了好大的火。”

孙彦听着殿内争执声:“是哪位大人?”

女官迟疑了一瞬,然而很快,争执愈演愈烈,字句清晰入耳:“……伏击安北侯的是山中匪寇,秦卿是要对朕兴师问罪吗?”

曾与天子恩情深笃的男人寸步不让:“安北侯随行虽只五十骑,却是追随他多年的沙场亲兵,怎会被区区匪寇所制?微臣虽愚钝,却也实不敢信。”

“秦卿的意思,莫不是有人存心设伏,不欲安北侯活着回京?”

“臣不敢妄加揣测,只是安北侯素来忠心,却因小人构陷枉送性命,微臣实是心痛!”

殿内沉默片刻,女帝声音再起,这一次却是怒火尽去,只余冰冷:“秦卿这话,还是怪朕?”

秦萧素来识得分寸,这一次许是被噩耗冲昏了头脑,竟然不管不顾地硬声顶撞:“倘若陛下能明察秋毫,不令忠良蒙冤,安北侯也不必遭此大难。”

天子自立朝以来,从来威德深重,何时受过这等顶撞?

只听“呛啷”一声,却是她怒到极点,将手边一盏茶水碰翻在地:“放肆!”

秦萧跪地请罪,口称“万死”,却不肯见好就收:“臣闻明君当竭诚以待下,竭诚则胡越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今陛下因一己猜疑而令大将无辜受难,与明君之道素相违背,长此以往,只怕失尽人心……”

天子胸口剧烈起伏,被这不知进退的武穆王气得脸色发青,厉声呵斥道:“秦萧,你大胆!”

秦萧叩首:“臣顶撞圣人,实乃万死,然先贤有云,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今陛下为小人蒙蔽,猜疑功臣,实是亲者痛,仇者快。秦某便是身死,也不忍见陛下落得众叛亲离、社稷倾颓的下场!”

女帝头一次知道武穆王不仅刀法犀利,口舌亦是不遑多让。一时脸色冷到极点,静默了几息方道:“秦卿今日怕是发了妄症,你既脑子不清醒,就给朕出去跪着醒醒神!”

秦萧也干脆,天子让出去跪着,他就起身走出殿外,冷不防瞧见孙彦,眉心倏忽一沉。

孙彦倒是恭敬,依着规矩主动施礼:“见过武穆王。”

秦萧脸色冰冷,一言不发地撩袍跪下。

孙彦自不会与他计较,听着殿中再无动静,方才缓步入殿:“臣,叩见陛下。”

女帝并未与他寒暄,直截了当道:“着皇城司即日派人赶赴安北侯失踪处,哪怕挖地三尺,也要寻到踪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孙彦拜倒:“臣,领旨。”

这是继除夕宫宴、天子遇刺后,武穆王第二次被罚跪,天子与权臣之间的裂痕再次扩大,于群臣眼中,已然到了无法弥合的地步。

孙彦迈过最后一重门槛,再也压不住喉间痒意,声嘶力竭地咳嗽起来。咳声惊动了寒汀,他用最快的速度倒来热茶,服侍孙彦喝下。

“侯爷的咳嗽又加重了,这几日咳起来连觉都睡不好,”寒汀眉头紧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要不还是重金请名医来瞧瞧吧?”

孙彦眼底陡现戾气,一转之后,化为苦涩。

“以前也不是没请过,有用吗?”他淡淡道,“这是谁做的手脚,你心里没数?”

寒汀哑口无言。

孙彦振奋精神:“且不说这些……陛下今日宣我觐见,果然是为了安北侯之事。陛下口谕,令皇城司严查安北侯遇袭一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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