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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钊:“……”
该说不说,这姓石的虽手段粗疏,行动力可是真强。
阿绰漱了漱口,将满嘴血沫吐掉,只管往殷钊身后看:“陛下呢?”
她虽知“重病”一说是天子引蛇出洞之计,但清早闻听宫中鸣丧,心里还是阵阵发慌。此际没瞧见崔芜身影,迫不及待想确认天子安好。
幸而殷钊给了肯定的答复:“放心吧,陛下安康,这会儿大约正往宫城赶去。”
阿绰先是长出一口气,听得后半句,脸色倏变:“往宫城去了?”
“可现在……整个宫城都落入石浩掌控!”
且不论阿绰如何担心自家主子,坐镇宫中的石浩却是半刻等不得,得了“铁勒入城”的消息,立刻将被软禁的朝臣召集于文德殿中,再次商议立储事宜。
他心里清楚,这一步迈出去,成则权倾朝野,不成便是打落尘埃,三陇石氏九族俱灭,是以拿出破釜沉舟的决心,半是诱导半是逼问:“各位大人蒙受皇恩深重,如今天子大行,只留下这一条血脉,当真要令他流落民间孤苦无依?”
“石某受天子恩重,断不能容许此事发生。哪位对幼主即位有异议,此刻不妨站出来!”
一声令下,围在殿上的禁卫齐齐踏上一步,佩刀出鞘,光气森寒。
盖昀与贾翊对视一眼,意识到这姓石的是打算杀人祭旗。虽不知天子何处,但想来离京不远,局面翻覆只在顷刻间,平白葬送性命实属不智。
是以两人未曾开口,打着静观其变的主意。
不曾想,这两位被事先通过气,知道“剧本”走向,却有人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眼看石浩一手遮天,欲行篡权之事,而朝堂诸公各怀心思,谁也没有阻拦的意思,许思谦坐不住了。
他虽经历过乱世,却有些执拗认死理的脾气,更兼这些年被崔芜护得太好,竟是半点不曾被磋磨去本心。
他自忖身蒙皇恩,断无辜负之理,如何见得石浩倒行逆施?当即上前两步,指着石浩厉声喝骂:“贼子安敢?”
“莫说未见天子灵柩,薨逝之说真伪不知。便是真的,岂容你以一身世不明的小儿窃取九五!”
贾翊一个手慢,没能拉住许思谦,耳听得他字字铿锵,心中叫苦不迭。
石浩正等着朝臣出头,闻言,冷森森的目光奔着许思谦去了:“天子尸骨未寒,许相这是要谋逆不成?”
许思谦也是血气上头:“究竟是许某谋逆,还是有人欲以无知小儿混淆天家血脉?”
“许某不才,亦曾读圣人书、登天子堂,平生所重无非‘忠君报国’。若要议定储君,天子在世时,曾言身后欲以江山社稷托付武穆王。此刻迎王爷归京主持大局,许某绝无二话。”
“但若有人蒙蔽百官,欲效汉末挟天子之事,恕许某万万难从!”
石浩心思昭然若揭,可当面戳穿“挟天子”这层窗户纸,许思谦还是头一位。一时间,他既恨且恼,眼底泛起血光,忽而大喝:“来人!”
禁卫上前一步,刀锋如林,环伺锦绣官袍。
石浩伸手指定许思谦:“将这目无皇嗣的悖逆狂徒拿下!”
盖昀暗道不好,正要设法阻止,只见令人窒息的静默中,一名禁卫疾步而入:“不好了!大人,天子、天子她……”
石浩见他不懂规矩,正要呵斥,待得闻听“天子”二字,话音不由拐了个弯:“天子如何?”
只一耽搁,禁卫已经到了跟前。因为跑得匆忙,不留神绊了一跤,整个人正好扑在石浩脚下。
这一下突如其来,护持左右的禁卫忘了去拦。石浩心急如焚,听这禁卫翻来覆去念叨“天子”,不由走下玉阶,连声追问:“天子到底如何了?快说!”
电光火石间,那看似狼狈的禁卫突然翻身而起,袖中寒光乍闪,一把短小锋锐的匕首架上石浩颈间。
与此同时,“他”笑吟吟道:“石卿如此惦记朕之安危?还真是令朕感动啊。”
此人声音既清且软,再熟悉不过。刹那间,石浩如遭雷击。
半晌,他僵硬地扭过头,只见那人大了一号的头盔下,赫然是一张芙蓉秀面,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石浩嘴巴张合几回,艰难吐出字音:“陛、陛下……”
崔芜微微一笑,扭头望去,却见盖昀和贾翊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已然跪伏在地,大礼参拜:“不知天子归来,臣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
有他两位带头,旁人如梦初醒,跟着有样学样,连谢崇岚犹豫片刻,都跟着拜倒在地。
崔芜敛了笑意,不瞧百官,只盯着持刀肃立、已然不知所措的禁卫。
“石浩假传朕之丧讯,尔等以为是拥立皇嗣,跟随于彼也算情有可原,”她冷冷道,“此时缴械,朕可既往不咎,若要负隅顽抗……”
“想想你们的九族,禁不禁得住凌迟之刑!”
旁人尚在犹豫,只见东首一名禁卫“呛啷”扔了兵刃,伏地叩首:“卑职知罪,谢陛下不罪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