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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崔芜说,“江南传来消息,南楚也出兵了,内忧外患之下,孙氏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盖昀揣摩着自家主君心思:“殿下打算收网了?”

“现在收网不过是便宜了南楚,”崔芜拎起火炉上刚烧开的滚水,泡了两杯热茶,“我在想,江南的火既然烧了起来,不妨再烧大些。”

“听说楚帝在位,没少好大喜功,糟践百姓,若是连他老人家的地也一起分了,大家伙必定欢心不已。”

盖昀暗暗心惊。

他原以为崔芜对江东孙氏恨极,才欲借民愤之手断其根基。如今看来,她的心胸可不止一个孙氏,竟是连从未招惹过她的南楚都算计进来。

然而转念一想,盖昀又释然了。

眼下北地局势已定,晋室不过是强弩之末,中原大好山河迟早落入崔芜之手。以她的手段心性,如何甘心与南楚划江而治?自是要挥师南下,将富庶的南半壁江山收入囊中。

迟早的事。

“主上思虑周全,”盖昀品着野茶甘味,慢悠悠地说,“只是叛军声势太大,昀只怕那阮氏女子会借机脱离主上掌控,割江南以自据。”

“所以我刚给贾翊发了飞鸽,”崔芜诡秘一笑,“叛军势大,内部可不是铁板一块,华岳神母再能收揽民心,也是要真刀实枪上战场打拼。”

“你猜,她这回选的刀,有没有那姓韦的听话?”

正如崔芜猜测,也可能一开始就有崔使君暗中推波助澜的缘故,阮轻漠与叛军的实际领兵人关系并不融洽。

领兵人姓吴,据说还是江东吴氏拐着弯的旁系亲戚。只是这一脉早已式微,不过在军中当个出不了头的小军官,混碗饭吃罢了。

他对孙氏早有不满,却从未想过取而代之。奈何征调民夫一事,他办事不力,误了押送期限,险些被上峰一顿板子打死,幸而被阮轻漠辗转相救,干脆换了个上峰,将积怨已久的刀锋对准孙氏天下。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头困兽,安分守己时尚且能管束压制,一旦迈过那条线,无异于开了闸笼。野兽脱困而出,便再也回不到当初。

纵然阮轻漠于他有救命之恩,纵然“华岳神母”的“乐土”之说是万千流民心之所向,可受制于人哪有自己主事来得痛快?

于是某一天深夜,吴姓叛将的心腹亲兵包围了供奉“神母”的宅院。引火之箭密集如雨,熊熊火光吞噬了宅院,夜幕好似被砍了一刀,赤红血色汹涌横流。

火熄之后,吴姓叛将第一个冲入满地废墟,搬开残垣断壁,却并未寻见期待中的尸骸。

他回望夜色深处,眼底戾气与忌惮交替闪现。

殊不知,被他忌惮的对象就站在高处山头,遥遥眺望宅院废墟中毕毕剥剥的火苗。一身民妇打扮的阮轻漠青巾包头,肩上挎着包袱,身旁是自王府起就随她左右的忠心婢女。

“如此忘恩负义的贼子,婢子实在想不通,神母为何不召集信众将其斩杀?反而要趁夜逃走?”

阮轻漠勾了勾唇角:“我逃的不是他。”

女婢一愣。

“吴悯恩虽有些能耐,却是个目光短浅的,孙氏尚在就急着争夺权柄,忒没有耐心,”阮轻漠微哂,“对付这样的人,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可惜,我没有这个时间。”

女婢迟疑:“神母是说……北边?”

长江南北被战火切断通路,消息却未完全隔绝。女婢听说了崔芜收复太原、自立为王的传闻,却着实不敢相信。

“她只是个女人,又不像神母有神力庇佑,”女婢喃喃,“她怎么能……她凭什么?”

阮轻漠也想知道答案,可惜于败军之将而言,这些都没了意义。

“此人心狠手辣,嘴上说办成江南之事就放我自由,心里未必想见我活着回去,”阮轻漠自嘲一笑,“她派来江南的贾姓书生也不是省油的灯,能想出以分田为饵,煽动信众造孙氏的反……好狠心,好手段!”

“我若耽搁下去,只怕他首先想的还不是取孙氏父子性命,而是拿我的人头向他主子邀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金蝉脱壳方是上策。”

女婢心中愤懑,却又无可奈何,转念想起一事:“北竞王为了挟制神母,将韦郎扣在上京城中,若是咱们逃了,那韦郎……”

“所以我才借吴悯恩的手放一把火,”阮轻漠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吴悯恩不敢声张,对外只会宣称我被孙氏刺杀。消息传回北地,北竞王纵然生疑,也不至于立刻对韦郎不利,咱们便能争取时间,伺机而动。”

女婢恍然:“神母英明。”

江南与河东毕竟相隔千里,纵然贾翊以最快的速度传回消息,阮轻漠已是无影无踪。

崔芜看完纸条,轻轻一笑,随手丢给盖昀:“兔子倒是机灵。”

盖昀亦笑:“殿下都把贾翊派去江东了,她岂不知道厉害?”

这话是有的放矢。贾翊入江东不过一年,这把火就席卷了小半个吴越国。饶是如此,他仍未满足,据传回的密信看,还琢磨着玩一把大的,目标正是润州城内的孙氏父子。

很难说贾翊如此作为是秉性使然,还是知晓崔芜与孙氏父子仇怨,存心讨自家主君的好。不过江东大乱确是崔芜乐见,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江东覆灭已成定局,孙氏父子纵有通天手段,也是回天乏术,”盖昀说,“昀今日前来,是有一桩事项要请主上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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