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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小童收了崔芜的糖,自觉欠了对方好大一个人情,不归还一二实在说不过去。

遂在领着崔芜前去明堂的路上,小声说道:“使君走了大半个月,先生时常心不在焉。晚上一个人闷在书房,对着使君留下的那张舆图一发呆就是大半宿,还不时长吁短叹。”

“我问先生,什么事如此烦心?若是解决不了,何不请崔使君相助?先生没说话,只是笑了笑,让我自去歇息,不便管他。”

崔芜一听就猜到,定是盖昀那日回绝了自己,虽是全了终老林泉的梦想,却有负一身才具以及平定天下的志向,这才心中不快,郁郁寡欢。

“这还不简单?”崔芜想,“早点从了我,不就你高兴,我也高兴了?”

但是当着盖昀的面,她却不能这么说,而是直奔正题——将自己绘制的渭河流域图浦展在长案上,用手指点着,一一道来。

“晚辈翻阅过渭河流域的地方志,其所经之地的气候大都春暖干旱,夏热多雨,秋凉湿润,冬寒少雪。”

“每逢暴雨时节,渭河境内泥沙俱下,其中部分随水流走,更多的却沉淀河床,使得渭河淤积严重,河床年年递增,灾情也随之加重。”

崔芜做足了功课,说来有条不紊:“崔某以为,渭河不可不治,但如何治理还需费些思量。光是加固堤坝,终归指标不治本。且堤坝高一尺,河床高一丈,久而久之,河面高于地面,岂不成了地上悬河?”

“若有一日堤坝损毁,河水势必一泻千里,届时两岸农田皆要遭受大难。”

崔芜故作沉吟:“若只是河水泛滥,不论修筑堤坝,或是建渠引流,都可消解一二。但这河床积淤,非人力可以解决,该如何是好?”

她其实有法子,只是要拿此事作话头,引盖昀深入探讨,绝不能立时揭了自己底牌。

谁知盖昀道:“使君所言不错,此事盖某也有留意,倒是想出一法。”

崔芜正低头饮茶,好悬被茶水呛着。

她抬头对上盖昀异样的眼神,忙用衣袖抹了抹嘴角:“呃,我只是太惊讶了。先生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盖昀:“可设法收束河道,水流不畅,势必变急,假以时日,便能冲走部分积于河床的泥沙。”

崔芜看着盖昀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

第92章

一开始,崔芜虽知盖昀有才,也佩服他的料事之能,这份欣赏却终究是带了几分居高临下的视角。

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她有着领先对方一千多年的知识与技术,眼光见识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些构成了崔芜的底气,也是她自江南出逃以来,敢以女子之身主政一方的理由。

但崔芜从没想过,自己会因此陷入固步自封的窠臼,小瞧了古时人的智慧。

盖昀提出的治沙法门名为“束水攻沙”,在另一个时空,最早是由明末治河专家潘季驯提出的。

顾名思义,就是收紧河道,利用水的冲力冲刷河床底部泥沙,从而达到清淤防洪的目的。

崔芜今日敢来找盖昀相商,底牌就是这一招。但她没想到,盖昀比潘基勋早出生六百多年,却能先一步提出这个法子。

到底是她目光短浅,小瞧了天下英雄,还是盖先生与她一样,也是后世穿来的?

这一系列疑问在崔芜脑中飞快掠过,又被自己否定了——倘若盖昀与她和丁钰一样同为穿越者,早在听到丁钰那一番惊世骇俗的“下半身”见解时,就该瞧出端倪,又怎会到现在都毫无表示?

“是我蠢了,”她想,“仗着自己是穿越者,便觉得比古人高明。其实单论智慧,古人实不在后人之下。”

她不过是站在巨人肩上,才得了一时便宜,有什么好得意的?

一念及此,种种傲慢化为乌有。

然而崔使君脑筋极快,只一眨眼,就想到连消带打的妙招。

“不瞒先生,您所献之策,崔某曾在西域传来的手札残卷上见到过,”她调整好思绪,摆出如假包换的惊叹神色,“只是此法古怪,崔某从未听闻,不敢贸然实施。有了先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盖昀果然讶异:“西域居然也有文卷记载治河之法?可否容盖某一观?”

崔芜睁眼说瞎话:“非我不愿,实在是那手札传到我手里时,已然残破不堪,好些毁于战火,只有零星几页尚存。”

“因其损毁严重,我并未带在身边,只将其中几页抄录下来。先生若是想看,我现在便可拿出。”

她嘴上说“拿出”,手已分毫不慢地探入怀里,取出一张稿纸递与盖昀:“正好,也请先生帮我瞧瞧,这纸上所画之物,能否研造成功?”

这位盖先生当真是全才,不仅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连机械木工也有涉猎。

见了图纸,他神色惊异,好似看到什么了不得东西,当即将案上之物一把挥开,又随手抽过一张宣纸,埋头演算起来。

崔芜早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托腮笑吟吟地瞧着。一时间,明堂之上陷入安静,只有笔尖自宣纸掠过时的“沙沙”声。

崔芜慢条斯理地品着热茶,过了足足两刻钟,才见盖昀抬头,缓缓吐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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