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6070(第2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但崔芜并未将赞许之意流露面上,“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贾司马的教导她一直记着。

“抓了几个?”

“参与抵抗拒捕者,不下百余,”贾翊说,“其中一人恰是柳氏嫡房所出,正是如今余氏家主的内弟。”

内弟,也就是小舅子。

联想起昨日登门求见却吃了闭门羹的柳夫人,崔芜不难得出一个结论:“明天府衙估计有的闹腾了。”

贾翊:“乡民没读过什么书,只知道撒泼使蛮,虽粗俗,却也着实令人头疼。倘若有人居心叵测,借机败坏主上英名,不可不防!”

崔芜用笔杆末端点了点额头:“唔,有理。”

然后呢?

然后就没了。

崔芜连轴转了一整天,入夜才从军营赶回王府。又干熬着等了大半宿,好容易等到贾翊回来,绷紧的心弦顿时一松。

困劲就再也压不住,迫不及待地淹没了她,将人拖入黑沉乡。

她顾不上洗漱就一头栽倒床上,近身服侍的阿绰替她除了鞋袜、脱了外裳,又拧了干净手巾替她擦身匀面。

末了拉好被子,往床头火盆里加了新碳。火苗发出明红色的光,不说温暖如春,却也驱走冬夜寒意,让沉睡之人有个安宁的好觉。

虽然,只维持了短短两个时辰。

吵醒崔芜的不是鸡鸣,而是府衙门口震天响的嚎哭喊冤声。

她只睡了两个时辰,满打满算不过四个小时,脑子还晕着,若不是阿绰敲门,醒都醒不过来。

王府婢女自有规矩,待崔芜起身,备好的脸盆、水壶、茶盏乃至漱口的柳枝和牙粉鱼贯送入,逐一捧到面前。

崔芜不喜人服侍,自己拿了柳枝牙粉刷牙漱口,又用澡豆洗脸净面。完成所有程序后,她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盏,将温热的参茶一饮而尽。

茶水唤醒五脏六腑,她终于清醒了。

“外头是什么人,一大早闹得不得安生?”

“是柳家的人,”阿绰最明白她的心思,答得简明扼要,“昨晚主子抓了好些人,他们一定是听到风声,大早上就在门口哭丧,指望着能把动静闹大,逼迫主子放人。”

崔芜早有准备,闻言不惊不怒,径直往妆台前一坐:“来都来了,总得让他们把戏唱完,先替我梳妆吧。”

阿绰脆生生地应下,拿着鹿角梳替她梳通长发。

一应梳妆用具都是伪王妃所留,好比妆台,双层框架,形如一把微缩的扶手椅,上层置有菱花形铜镜一枚,镜身斜倚“椅背”,底下被“椅面”所设的花式托顶住,端的是精巧无双。

旁边还有一具多层套奁,青瓷小盒里是玉女桃花粉,主料是益母草、米汤、石膏粉、滑石粉、蚌壳粉和少许调色用的胭脂粉,既可当底妆用,也能作为护养肌肤的药妆。

画眉的是烟墨,虽不如古装剧里的“螺子黛”名贵,一颗之价堪比千金,却也十分难得。据《事林广记》记载,其做法是“真麻油一盏,多着灯心搓紧,将油盏置器水中焚之,覆以小器,令烟凝上,随得扫下”。此外还要加入各种名贵香料,又名“画眉集香丸”。

胭脂是红蓝花汁凝固而成,口脂更了不得,是用蜂蜡兑上紫草或是朱砂,同样加入名贵香料,灌在竹管中保存,香气浓烈,经久不散。

据崔芜估计,这一套下来不说千金,也至少价值几百贯银钱,够寻常人家宽宽裕裕地过上十多年了。

崔芜入主王府的第一日就命人锁上套奁,将价值百金的化妆品束之高阁。不是她生性矫情,非要跟自己过不去,王府里的名贵药材——如人参、当归、虫草,她没少拿来吃用,如今更是每日早起都要饮一盏温热的参茶滋补气血。

若非如此,以她落过胎的身子骨,哪禁得住这般操劳?一早落下病症了。

但不惜成本调养身体是一回事,拿着民脂民膏往脸上糊是另一回事。

古人曾以一双象牙筷子而预见天下之祸,前车之鉴太过惨烈,崔芜不能不警醒自己。

然而这一日又不同以往,崔芜非但命人开了妆奁,还吩咐阿绰梳个华丽些的发髻。

这可把阿绰为难坏了,她出身乡野,根本没学过梳妆,平日里扎个不伦不类的高马尾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哪懂得梳发髻?一通折腾下来,头发不成型不说,还拽掉了两根发丝,扯得崔芜头皮隐隐生痛:“你跟我有仇啊?使这么大力!”

阿绰慌忙丢了发梳,惭愧道:“我、我不会梳发髻。”

崔芜细想想,也知道是为难她了,无奈又好笑地一挥手:“算了,还像原来一样扎马尾吧。”

这时,旁边捧着妆盒一直没吭声的女婢忍不住了。她见崔芜与阿绰随口谈笑,似乎不是过分严苛的性子,遂大着胆子屈了屈膝:“大人若不嫌弃,奴婢梳发的手艺尚可,您可愿一试?”

阿绰如蒙大赦,赶紧让开位子,将发梳递给她。

女婢瞧了瞧崔芜神色,见她并无抵触,这才接过发梳,先梳通长发,再抹上发油,一绺绺结成发鬟,披垂脑后:“梳个拔丛髻可好?清雅富丽,又不妨碍行动。”

崔芜明白仰人鼻息、看人脸色的滋味,是以不亲近归不亲近,只要不涉及原则性问题,也不会无端为难一个小婢女:“你觉得合适,就看着梳吧。”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