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第5页)
延昭却耐不住性子,粗声粗气道:“新兵该练的都练了,只差上战场。既然汧源守军自己撞上来,正好拿他们开刀。”
他两步走到堂前,刷一下扯开舆图,卷轴滚落,显出陇州一带的城郭地貌。
他用手指点着说道:“从汧源到华亭,沿途多山地。我曾带人探察过,华亭东南五十里有一片林子,茂密得很,人往里头一躲,根本找不到踪迹,正好设伏。”
这舆图自然是崔芜手笔,她画得极为详尽,比新兵营的强多了——那还是王重珂原先用的那份,现在看来,跟小孩涂鸦差不多。
没有武将对舆图不感兴趣的,韩筠当即步了狄斐后尘,眼神看直了。
崔芜沉吟不语,没有立刻拍板。
延昭主动请缨:“我问过韩校尉,汧源虽说是千人,其实跟王重珂一样,好些是裹挟来的青壮,真正的精兵能有五六百就不错了。我愿领六百……不,五百人足矣,若不胜,提头来见!”
崔芜还是没说话。
许思谦瞧出端倪,小心翼翼道:“郡主可是有旁的想法?”
崔芜的确有想法:“汧源是陇州治所,亦是东西要塞。如今倾巢来攻,城内驻防势必空虚。”
许思谦听明白了,不由失色:“郡主该不会是想……趁机拿下汧源?”
崔芜抬眸:“有何不可?”
许思谦说不上来,他虽读过兵书,到底是文人出身,没领兵打过仗,不敢在这上面轻易发表意见。
只能看向有发言权的延昭和韩筠。
延昭是崔芜的铁杆拥趸,闻言顺着思路想下去:“倒也不是不行。我领五百人出战,留两百人驻守城中,剩下三百人换上汧源守军服色,假作败退回城,说不定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县城……”
崔芜被他打开了思路,补充道:“等拿下汧源,再让咱们的人假扮报信的,告知汧源守将城池已下,必能动摇其军心。”
这两人颇有默契地相互看了眼,用眼神诠释了何为“狼狈为奸”。
许思谦本指望延昭能打消自家主君的冒进想法,谁知这位太实诚,根本连“反驳”的念头都没起过,直接举双手赞成。
他没法子,只能自己上:“郡主新占华亭,正当韬光养晦、与民休息。况且靖难军尚未练成,第一仗就打攻城硬战,怕是不妥。”
崔芜:“许令的顾虑有道理,但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徐思勤一愣:“什么?”
“如今正值乱世,各方势力相互倾轧,征伐交战是家常便饭,”崔芜说,“休养生息固然要紧,可若不抓紧时机壮大自身,迟早会被旁的势力吞并。”
她抬头看向舆图东侧,那里用墨笔圈出城池所在,标注的字迹赫然是“凤翔”。
“兄长曾提到,汧源守将一直按兵不动,或有顾虑伪王之故。如今乍然来犯,极有可能是凤翔城中出了变故,原先掣肘他的理由不复存在,这才冒险一搏,”崔芜说,“他能搏,我为何搏不得?且取了汧源,再要探听凤翔的动静就方便多了。”
许思谦尚未开口,韩筠突然道:“这话是秦帅说的?他可说别的了?”
崔芜:“……”
她似笑非笑地睨了韩筠一眼。
韩筠自知失言,忙描补道:“属下只是觉得秦帅久经沙场,或能指点一二,并无他意。”
许思谦在许多事上与崔芜意见不一,大方向却从没出过错,闻言立刻驳斥道:“韩校尉此言差矣。秦帅再能征善战,终究是河西节度使,安西军主帅。郡主要统领陇州,有些事就必须自己定夺,否则何以服众?这陇州到底是郡主的陇州,还是秦帅的陇州?”
崔芜低头饮了口冷茶。
若无人挑明这一层,韩筠还能装傻充愣。但许令将话说得如此明白,他就不能毫无表示了。
“是属下思虑不周,”他单膝跪地,极郑重地抱拳请罪,“请郡主恕罪。”
崔芜放下茶盏,大度地笑了笑。
“不是什么大事,韩校尉起来吧,”又转向延昭,“兵贵神速,今夜点齐八百人,五百于林中设伏,另外三百换上汧源守军服色,伺机行动。”
她没给旁人反驳的机会,自顾自地拍了板。
至此,不管是鼎力支持的还是心存疑虑的,都只能做出同一个回答:“遵令!”
***
自从崔芜独掌两县,她就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居上位者可以礼贤下士,可以善于纳谏,但是该拍板时也必须有“我意已决”的魄力。
如后世办公室的老油子,固然可以左右逢源讨领导的喜欢,却没法在古时乱世站稳脚跟,打出自己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