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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线与白线 判决与火种(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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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本ode-1被强制转入惰性状态后的第七天。

科技医疗研究院深处,隔离实验室的气氛从狂热的躁动转为一种压抑的、监控下的沉寂。圆柱形隔离舱内的暗红组织块体积缩小了近三分之一,表面不再有明显的蠕动,像一块失去活性的、干涸的血痂。机械臂和探针依旧环绕着它,但进行的多是低强度的静态扫描和成分分析。高能生物抑制场的功率保持在基础维持档,警报系统处于半休眠状态。

莫里斯博士不再长时间驻守在主控台前。他被要求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对已获取数据的分析和理论建模上,同时接受治安管控部指派的“研究伦理与安全规范”强化培训。样本的每一次微弱活性波动,都需要提前提交申请,并由至少一名治安管控部的技术监督员在场才能进行有限度的操作。进展缓慢得令人窒息,但安全红线被高高拉起。

柯柏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更专注于他原本的工作:优化基因检测程序、分析其他常规污染样本、以及……在最高权限加密分区内,默默完善那个针对郁言“识别力”和生理特征建立的分析模型。实验室里那次诡异的能量干扰事件,被他写进了提交给温斯顿博士的正式报告,措辞严谨,重点强调了潜在风险和隔离必要性。报告副本也按规矩送到了莉娜·伏尔科夫部长的案头。

郁言在静养室待满了规定的七十二小时。强制恢复疗程确实起到了作用,至少表面上,他额角那种尖锐的神经痛减弱为隐约的酸胀,过度消耗带来的虚脱感被高能营养液勉强填补。睡眠不再被那片黑暗沼泽和燃烧的巨眼完全占据,但那根将他拉回来的、冰冷的银白色“丝线”的感觉,却深深烙在了意识深处,时不时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感,也带来更多疑问。

他回归了裁决官的日常工作。穹顶指挥中心对“探源”任务的评估结论是“成功获取关键威胁情报,行动有效”,参与人员获得了额外的配给积分和一次轮休机会(虽然没人真的能完全休息)。但无形的压力并未消散。郁言能感觉到,来自指挥中心、研究院、甚至治安管控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频率和力度,都比以往增加了。每一次进入裁决室前,身份验证和背景扫描的程序都更加繁琐。他的每一次“识别”判定,在系统归档时都会被贴上“需重点复核”的标签。

他依旧是基地最锋利的那把“识别之刃”,但握刀的手,仿佛被套上了更精细、也更令人不安的监测环。

***

地下城的时间流逝模糊而压抑。资源警报时不时在内部通讯频道闪烁,提醒着所有人生存物资的捉襟见肘。地表勘探队和拾荒者的伤亡报告,像背景音一样定期更新,鲜少有令人振奋的消息。

这一天,郁言轮值在基地三号出口的内侧检疫缓冲站。这里负责对归来的拾荒者队伍进行初步筛查和隔离观察,是防止地表污染流入的第一道,也是至关重要的一道防线。缓冲站空间宽敞,灯火通明,墙壁是易于冲洗的白色合成材料,空气中弥漫着高强度消毒喷雾的味道,有些呛人。

一支六人拾荒者小队刚刚返回,正排队接受基础扫描和问询。他们个个灰头土脸,防护服上沾满污迹和干涸的、可疑的颜色,神情疲惫中带着完成任务的松懈,以及面对检疫程序时惯常的紧张。缓冲站内回荡着消毒喷雾的嘶嘶声、扫描仪的嗡鸣,以及治安管控士兵简洁冷硬的指令。

郁言站在观察台后,面前是多块监控屏幕,显示着每个拾荒者的实时体征数据、扫描成像,以及他们提交的任务简报和物资清单。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屏幕,大部分数据都在正常阈值内波动,只有轻微的疲劳和脱水迹象。

他的注意力落在第三个人身上。

那是个男人,三十岁上下,体格中等,脸上有一道陈旧的疤痕,从眉骨斜划到颧骨。他的基础体征数据——心率、体温、血氧——看起来并无异常,甚至比其他人还要稳定一些。但在郁言的特殊视野中(他此刻只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被动的感知状态),这个男人的“场”有些……不对劲。

并非那种活跃的、具有侵蚀性的“黑色丝线”,而是一种更隐晦、更“内敛”的不协调感。仿佛他的生命光晕底层,掺杂了一些极其细微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杂质”,这些“杂质”非常安静,近乎休眠,但确实存在。它们不像是外在污染附着,更像是……从内部生长出来的,与他的基因蓝图纠缠在一起。

男人叫李庆,记录显示是经验丰富的三级拾荒者,本次任务小队副领队,负责勘探东七区废弃小型仓储点。他交回的物资清单上有几罐密封尚可的合成基础原料、一些可回收金属零件、以及一小盒意外发现的、未开封的医用级镇静剂(这属于高价值物品)。任务简报描述他们遭遇了小股低等丧尸,有惊无险,无人受伤。

一切看起来合规、正常。

但郁言心中的警报在低鸣。那种“内敛”的不协调感,让他想起温斯顿博士私下提过的一种理论推演——极少数个体可能携带隐性的、未被激发的异变基因片段,它们平时无害,甚至无法被常规手段检测,但在特定刺激(如高强度辐射、极端压力、接触高浓度污染源等)下,有可能被“唤醒”,导致不可预测的异变。

“李庆。”郁言对着通讯器开口,声音透过面罩传出,平稳无波,“请单独进入三号深度扫描舱,进行二次复查。”

队伍中出现了一阵轻微骚动。被要求二次复查,通常意味着初步筛查发现了“可疑点”。其他拾荒者看向李庆的眼神变得复杂,有同情,有担忧,也有下意识的疏离。

李庆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脸上那道旧伤疤似乎抽动了一瞬。他抬起头,望向观察台的方向,眼神与郁言隔空接触。那眼神里没有惊慌,只有一种深沉的、混合着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东西。他点了点头,沉默地走出队伍,按照士兵的指示,走向侧面一个独立的、封闭的扫描舱。

舱门关闭。更精密的全身扫描启动,同时采集血液和表皮细胞样本进行快速基因片段分析。

郁言紧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深度扫描成像开始构建李庆体内更细微的结构图。在某个瞬间,当扫描波束掠过他脊柱中段时,图像上出现了极其短暂、几乎难以捕捉的细微扭曲——仿佛那里的骨骼密度或周围软组织,有纳米级别的异常排列。

基因快速分析的结果也出来了。大部分片段正常,但在几个非编码区和调控序列,标记出了几个意义不明的“多态性位点”,系统给出的注释是“罕见基因型,功能未知,与已知异变标记无直接关联,需结合临床表现判断”。

“无直接关联”……但并非“无关”。

扫描舱内的李庆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侧头,仿佛在倾听自己体内的声音,脸上的疲惫更深了。他闭上眼睛,靠在舱壁上。

郁言的指尖冰凉。他调出了李庆的完整档案。出生于基地,父母是早期建设者,已故。配偶:苏媛,暖巢保育区启蒙甄别部教师。无不良记录,多次任务评价良好。

启蒙甄别部……郁言的心沉了沉。那是保育区里一个特殊部门,负责观察和评估孩童的潜能、心性,为基地未来的不同岗位(科研、防卫、管理、甚至执法庭)进行早期筛选和引导。苏媛……他隐约记得这个名字,一位以耐心和细致著称的老师,泽叔叔曾提过,她似乎对保育区里那些有特殊背景或能力的孩子(比如当年的他)格外关注。

就在这时,扫描舱内的监测数据突然出现了变化!

李庆的心率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血压攀升,体温在短短十几秒内上升了0。8度!更关键的是,深度扫描图像上,他脊柱中段那个原本极其细微的异常点,仿佛被注入了能量,开始“亮”了起来,并向周围辐射出蛛网般、极其纤细的、仪器勉强能捕捉到的能量扰动痕迹!这些扰动痕迹的形态……与样本ode-1活跃时释放的黑色丝线,在底层能量频谱上有某种诡异的相似性,尽管强度弱了无数个量级,并且似乎受到宿主生物场的强力抑制。

隐性基因片段……被“唤醒”了?是因为归程的疲惫?缓冲站内高强度的消毒辐射?还是……接近了基地核心区域,某种“场”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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