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冰点之殇(第2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他下意识地将车开向了那个他曾经生活了多年、如今却已感到无比陌生的方向——顾家老宅。

然而,就在车子驶入那条熟悉的林荫道,远远地,已经能看到顾家那扇威严而熟悉的黑色雕花大门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时,他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踩下了急刹车!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短促的嘶鸣。车子突兀地停在了距离老宅大门尚有百米之遥、光线昏暗的林荫道旁,熄了火。

他坐在车里,双手依旧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

他远远地、贪婪又怯懦地望着,那片沉静地沐浴在朦胧月色与稀疏庭灯下的庞大宅院。那里埋葬着他童年和少年时期大部分的、混杂着苦涩与微弱甘甜的回忆。

有陈瑾阿姨始终如一的温柔关怀,有后院梧桐树下四季流转的斑驳光影,更有……顾胤廷曾经在那些遥远岁月里,给予过的、为数不多的、却足以照亮他整个灰暗青春的沉默温暖。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顾胤廷早已搬离这里,拥有了自己独立的领域和空间;而这里,这个曾经收留他的地方,也早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他只是一个过去的寄居者,一个被时光遗留的痕迹。

廷哥说了,不要越界。

那么,他连这样远远地、悄悄地靠近,试图从这片熟悉的景象中汲取一点点虚幻的慰藉,都成了一种不可饶恕的逾越和冒犯。

沈墨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惯常的、漫不经心的笑,最终却只形成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扭曲的弧度。

他猛地重新发动车子,几乎是粗暴地调转方向,轮胎在地面上留下凌乱深刻的痕迹,朝着与顾家老宅截然相反的方向,狠狠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仿佛逃离一场无法醒来的旧梦。

接下来的几天,沈墨像是彻底从津港那个光怪陆离的社交圈子里人间蒸发。

他没有再去“阙云”或“霓裳”,没有回复任何一条信息,没有接听任何一通电话,包括周谨言和赵烈几次三番尝试联系他的号码。

他把自己彻底封闭在那间顶层公寓里,拉上了所有厚重的遮光窗帘,严严实实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声音和窥探,将自己囚禁在一片人为制造的、永夜般的孤岛之中。

他喝酒,不分昼夜、毫无节制地喝。试图用高度酒精的灼烧感来麻痹所有清醒的神经,让大脑停止思考,让心脏停止疼痛。昂贵的单一麦芽、浓烈的伏特加、甚至不知名的烈酒……空瓶子在地板上越堆越多,像一座座沉默的墓碑,祭奠着他无处安放的情绪。

他常常就直接瘫倒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因外界光线透过窗帘缝隙而投下的、模糊扭曲的光影。脑海里时而一片令人恐慌的空白,时而又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混乱破碎、如同噩梦般的画面——

七岁时,顾家客厅水晶灯下,那个向他伸来的、属于顾胤廷的、干净而稳定的手;

十三岁那个闷热午后,废弃花房里令人作呕的尘土与腐败气味、继兄沈浩那狰狞的嘴脸,以及顾胤廷破门而入时那如同天神般、却带着毁灭性怒意的身影;

还有电话里,那句斩钉截铁、将他彻底推入深渊的“不要越界”……

阿鬼每天会定时将新鲜的食物和充足的酒水安静地放在公寓门口,从不按门铃,也从不试图沟通。他是一个最沉默的影子,只执行命令,不问缘由。

偶尔,阿鬼能隔着厚重的门板,听到门内传来的、极其压抑的、像是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响,或者几声被强行闷在喉咙里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但他只是如同最忠诚的磐石,沉默地守在暗处,确保沈墨的生命安全,除此之外,不做任何干预。这是他理解的职责,也是顾胤廷命令的边界。

沈墨知道阿鬼一直在外面,也知道顾胤廷必然通过阿鬼,清晰地掌握着他这副狼狈不堪、自暴自弃的动向。

但这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的“被掌控”感,此刻非但不能带来丝毫过去那种扭曲的安全感,反而只让他感到无比的讽刺和难堪,像是一场被围观的、关于他失败人生的公开处刑。

他与顾胤廷之间那本就脆弱不堪的关系,仿佛在一夜之间,急速降至了冰点,冻结了一切可能的沟通与转机。而这冰层之下,是他独自沉溺的、近乎毁灭的自我放逐。

冰点之上,是顾胤廷冷静运转的庞大机器;冰点之下,是沈墨逐渐凝固的孤独与绝望。

|下章预告|

“胤廷出事了!”——短短几字,如惊雷炸响。山城盘山公路,精心策划的伏击,失去联系的顾胤廷……沈墨所有的颓废与自怜在瞬间蒸发,取而代之的是焚尽一切的恐慌与杀意。千里奔袭,暴雨山林,他将不惜一切代价,奔赴那个人的身边。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