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巴古拜 走向死亡的夜晚(第2页)
“目标区域确认,进入。”无线电里传来低沉的命令。
队员们的枪口像冷铁般扫过废墟中的每一个残影。就在枪口逼近时,唐纳德猛地伸直双臂——右拳紧握,左手张开,胸口拍打三下。与此同时,他扣下怀里的打火机,一道微弱的红外光点亮起,在夜视镜下清晰可见。
“Eagle!Eagle!”他沙哑着嗓子喊出约定好的暗号。
枪口瞬间凝固。为首的三角洲士兵右手高举,那是终止的信号,低声喝道:“友军!别开火!”
两名队员立刻冲上前,一左一右将唐纳德按下,一是为了控制假冒分子,一是为了保护真的友军。在确认装备上的暗号和信标后,迅速把他拉到掩蔽处。唐纳德的胸口剧烈起伏,但眼神冷静,他知道自己终于活着走出了这一步。
与此同时,两名队员翻过残骸,手电的光柱扫过破碎的砖瓦,在一片扭曲的钢筋下发现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影。满脸大胡子,下巴簇拥得活像一把刷子。他呼吸粗重,胸口急促起伏,身旁散落着被炸裂的手机碎片。
这就是扎卡维。
他挣扎着推开压在身上的泥土和碎石,大口呼吸着浑浊的空气,努力几下再停下喘息几口。唐纳德的耳鸣还没消失,就看见前方的尘雾里扎卡维正撑着胳膊想爬起来。
“枪!”旁边一个新兵被吼了一声,慌乱中把一把M4塞到唐纳德手里。那枪的重量熟悉得让他心头一震,冷金属贴在掌心的瞬间,他的呼吸几乎停顿。手指刚要勾上护木,身后却猛然伸来一只手——老兵德州老哥,那个一起在阿富汗抢救出逃的俄罗斯科学家,也曾在约伊边境救援萨达姆情人的老友,脸上覆满尘灰,眼神冷得像刀,却一把将枪夺回。
“对不起,注意规程,你知道的。”他低声警告新兵,也是说给唐纳德。马丁听,语气干净、利落。然后,他拉下自己的副武器——一把SIG手枪,弹匣入膛,保险扳开,再反手递给唐纳德。“防身用,别乱开火,记得还给我。”说着,他和唐纳德撞了撞肩,同时拍了拍对方的后背,那是兄弟间多年的默契。唐纳德点头,苦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只松垮地拎着。
虽然明白眼前的是自己人,但潜伏者的身份让唐纳德无法被立刻信任。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必须解释一连串的疑问,和一些组织必须要清楚的事情——他的行踪、任务、身份——才能真正被接纳回队伍。任何疏忽,都可能让多年潜伏付之东流。
这时,尘雾散开一点。扎卡维抬起头,血顺着脸往下淌。他正看见这一幕和那柄陌生的西制手枪。一瞬间,他愣住了。随即嘴角轻轻弯起,像是终于看透一切。“呵……”他发出一声低笑,带着血泡的气声。
这次,“阿布。穆斯塔法”没有再帮他包扎伤口。
“原来……是你。”
他笑得声音不是很大,却稳。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彻底的明白与接受。他想要抬起手,却抬不动,只微微偏头,看向唐纳德,像在审视,又像在宽恕。“干得好。”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吞掉。
“真主的意志……就是这样吧。”
然后他吐出一口血,脸上仍带着那抹笑——一种领袖的笑,不是屈服,而是认输的尊严。尘土落在他睫毛上,眼神渐渐暗淡下去。
唐纳德站在原地,枪口朝下,指节发白。他什么也没说,只感觉那句“呵呵”在耳边回荡,像是命运亲手合上的一页。
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把扎卡维从瓦砾中抬出,放上担架。周围的伊拉克安全部队士兵也聚拢过来,空气里弥漫着紧张与兴奋。途中,扎卡维突然睁大眼睛,又支撑着努力抬起头,喉咙里涌出嘶哑的呻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很快被血泡淹没。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愤怒,又迅速暗淡下去。
“他还活着,快送!”队员们快步把担架抬向直升机。可在救援直升机抵达降落点之前,扎卡维的头缓缓歪向一侧,呼吸彻底停顿。
夜风吹过废墟,带走最后的烟尘。几秒沉默后,医护兵摇头,报出结果。无线电里响起一句简短而冰冷的确认——“目标已死亡。”
信息先被传回伊拉克的特战中心,再沿着加密通道,传向万里之外的中情局总部。坐在控制室里的巴克斯感到手心的汗水终于散去,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像潮水般退去。他缓缓长出一口气,靠回椅背,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仿佛在确认这一刻的真实感。
扎卡维的女人。
几年的追捕、分析、潜伏和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屏幕上闪烁的坐标、行动确认、潜伏者的报告,都像是对她无数个不眠夜的回报。巴克斯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无数分析过的线索、夜晚无声的监控、一次次被否决的行动方案——这一切,终于在此刻汇聚成了一条清晰的道路,给了她明确的结果。
唐纳德被两名三角洲战士半拖半扶着送到悍马车旁,他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胸口起伏如破旧风箱。血顺着下巴流进衣领,但他的眼神依旧镇定。
为首的队员摘下夜视镜,俯身盯着他,低声再次说了句只有内线才懂的暗号:“自由不会沉默。”唐纳德艰难地抬起手指,回了一个微小的手势——三下轻敲自己的胸口。
队员眼神一紧,随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冷却坚定地回道:“欢迎回家,兄弟。”
看着唐纳德手还下意识地绷紧,他推开带夜视仪的头盔,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调侃:“二战结束了,别那么紧张。”唐纳德看着远处的大坑,拿起捍马车上的一瓶水大口喝着,冷冷地说:“没有结束,没有,早着呢。”说着,身体向后仰去。
这一刻,唐纳德终于放松下来,靠在悍马冰冷的车壁上,长长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息,仿佛将紧绷的神经也一同呼出。他想起扎卡维电脑里的信息记录仪,那上面估计又是一堆需要耗费大量精力解码的数据。要彻底摧毁这股恐怖势力,恐怕还需要很长时间。虽然绿灯已熄灭,但红灯会在接收到指令时亮起,仿佛潜伏的警报随时可能拉响。
他盯着那台电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又一个名字——那些被记录下的恐怖分子,他可能不得不亲自参与追踪、抓捕、审问,甚至清理。夜色像一张无声的网,将这些人笼罩在世界各地——美国、英国、欧洲……他们可能是商人、律师、名媛、老师,甚至是掌握权力的政客。唐纳德心底明白,绿灯虽已熄灭,但真正的猎杀才刚刚开始,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他微微眯眼,手指不自觉地敲了敲悍马的金属车壁,脑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路线。电脑上的信息还未完全解读,每一个名字都可能是下一场生死的开端。
远处,火光依旧在废墟中跳动,但对他而言,夜已彻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