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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分与蛛丝(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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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露水还没散尽,晒谷场上已经站满了人。

陈铁柱在点名分配今天的任务时,声音比平时更洪亮,像是故意要让所有人都听清:“……林晚照、王晓芬,你俩去仓库清点粮种。张建军带男同志继续修水渠。”

“去仓库?”王晓芬小声嘀咕,“这活儿轻松啊。”

林晚照却心头一动。仓库——那里堆积着生产队所有的农具、种子和杂物,是个能接触到各种信息的地方。陈铁柱这个安排,显然不是随意为之。

果然,点名结束后,陈铁柱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仓库最里间有个旧账本架,第三层左边数第七本,是1958年的生产记录。”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林晚照琢磨这话里的意思。

1958年,大炼钢铁,老槐树被砍。那年的生产记录里,会不会有关于砍树埋箱的蛛丝马迹?

“晚照,走啦!”王晓芬催她。

仓库在村子中央,是栋半砖半土的旧房子,木门上的铁锁已经锈迹斑斑。管仓库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姓周,大家都叫他周伯。他腿脚不便,常年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晒太阳,手里总编着竹筐。

“新来的女娃子?”周伯抬眼看了看她们,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东头三间是粮种,西头两间是农具,中间那间杂物别乱动。”

钥匙插进锁孔,发出刺耳的“嘎吱”声。门推开时,一股混合着粮食、铁锈和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

仓库很大,光线昏暗,只有几扇高窗透进些微光。成麻袋的稻谷、小麦堆得像小山,墙上挂着各种农具,角落里散落着破损的箩筐和木锨。

“这么多粮食啊。”王晓芬惊叹。

“这是全队一年的口粮和种子。”林晚照解释,“得仔细清点,不能出错。”

两人开始工作。清点粮种是个细致活,要一袋袋过秤,记录重量,检查有没有发霉生虫。林晚照一边干活,一边留意着仓库的布局。

最里间果然有个老旧的木架子,上面堆满了泛黄的账本和文件。灰尘积了厚厚一层,显然很久没人动过了。

中午时分,周伯拄着拐杖进来:“歇会儿吧,该吃饭了。”

他从怀里掏出两个窝窝头分给她们,自己坐在门槛上啃着冷红薯。林晚照趁机问:“周伯,您管仓库多少年了?”

“二十多年喽。”周伯眯着眼,“从1962年就开始管。”

“那您肯定知道仓库里每样东西的来历。”

“那是。”周伯有些得意,“连哪个箩筐是哪年编的我都记得。”

林晚照斟酌着词句:“我听说,1958年大炼钢铁,村里砍了棵老槐树?”

周伯的脸色变了变,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干啥?”

“就是好奇。”林晚照做出天真模样,“我外婆喜欢槐树,总念叨以前弄堂口的老槐树被砍了。我就想,咱们村砍树时,会不会也留了点纪念?”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周伯的警惕放松了些,叹口气:“纪念?能有什么纪念。那树砍了烧炉子,连树根都刨出来当柴火了。”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砍树那天,确实出了点怪事。”

林晚照的心提了起来。

“树根刨出来时,底下有个坑,坑里……”周伯左右看看,确认没别人,“有几块碎陶片,还有这个。”

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枚铜纽扣,已经氧化发黑,但还能看出上面有模糊的纹路——像是翅膀的形状。

林晚照的呼吸差点停住。这纹路,和铁片上的徽记很像。

“我偷偷捡的。”周伯赶紧把纽扣包好收起来,“那年头,这种带花纹的东西说不清来历,被人看见要惹麻烦。”

“后来呢?坑里还有别的吗?”

“没了,就这些。”周伯摇头,“公社来的人把坑填了,说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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