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第2页)
“那个男人,之后还有没有联系过你?或者,你后来有没有再见过他?哪怕只是觉得眼熟?”陈警官又问。
“没有……再也没有。”我肯定地说。那个冰冷的男声和阴影中的轮廓,成了我潜意识里最深的梦魇,但我确信,十五年来,我没有再直面过他。或许,他也在刻意避开我?
陈警官合上笔记本,身体向后靠了靠,审视着我。他的目光不再那么锋利,但依旧沉重。
“李维,根据你目前的陈述,以及现场初步勘查情况,你涉嫌在十五年前林鹤死亡事件中,至少负有知情不报、协助掩盖的嫌疑。至于你是否直接导致了林鹤的死亡,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和证据印证。那个神秘的‘他’,是本案的关键。”
他顿了顿:“我们会对你进行正式拘留,进一步侦查。你有权请律师。同时,我希望你继续回忆,任何细节,关于那个男人的身份,关于盒子的来历和里面的东西,关于林鹤当时可能看到了什么,关于事后尸体和证据的具体处理方式……任何一点线索,都可能改变你对这件事的责任认定。”
我被带出了审讯室,送进了拘留所。冰冷的铁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自己,和脑海中那段不断重播的、沾满血腥和绿光的记忆,以及那个悬而未决的、如同幽灵般的“他”。
拘留所的第一夜,我彻夜未眠。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更多的细节开始不受控制地渗漏出来。我反复回想那个男人的只言片语,回想他说话的语气、用词的习惯。除了冰冷和控制,还有一种……仿佛对一切都了然于胸、甚至带着某种厌倦感的居高临下。
他称呼林鹤,有时直呼其名,有时用“那小子”。他提到“不该看的”东西时,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麻烦来了”的冷漠。
还有那个绿色塑料盒。它表面的图案……在记忆的反复冲刷下,似乎清晰了一点点。那不是一个普通的昆虫或符号,线条更复杂,更像某种……徽记?或者,一个被抽象化的、扭曲的生物形态?
我猛地从硬板床上坐起,冷汗涔涔。
那个图案……我是不是在别的地方见过?不是在十五年前,而是在更近的时候?在我修复过的某件旧物上?还是在某个客户模糊的记忆碎片里?
作为一个记忆修复师,我接触过太多杂乱的信息。有些碎片被我刻意忽略或遗忘了。但现在,这个绿色的盒子图案,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我记忆仓库里另一个尘封的角落。
如果……那个男人,和我的“客户”有关联呢?如果他,或者他代表的力量,一直在暗处,利用类似我这样的人,处理一些“不该被看到”、“不该被记住”的事情呢?
林鹤,是不是因为偶然撞破了其中一件,才招致杀身之祸?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就是证据?
而我,不仅当年是帮凶,甚至在成为记忆修复师后,也可能在不知不觉中,继续为那个男人,或者说为他所代表的黑暗,清理着“记忆的现场”?
这个联想让我毛骨悚然。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这十五年的生活,我的职业,我自以为的“修复”和“帮助”,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被精心设计、持续利用的骗局?
我蜷缩在冰冷的床铺上,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我不再仅仅是一个可能背负着命案记忆的可怜虫,我可能从一开始,就是某个更大、更黑暗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一枚被擦掉了过去、设定好路径、却自以为拥有自由意志的棋子。
那个“他”,到底是谁?
他如今在哪里?是否还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切?看到我被警察抓获,记忆逐渐恢复,他是会出手干预,还是……将我作为弃子?
而那个绿色的、装着可怕秘密的盒子,它的主人,又究竟是谁?
我知道,仅仅回想起林鹤死亡的片段,远远不够。我必须挖得更深,找到那个“他”,找到盒子的真相。这不仅是为了赎罪,更是为了弄明白,我究竟是谁,我的人生,到底被篡改和利用了多少。
在拘留所惨白的灯光下,我做出了决定。
明天,当陈警官再次提审我时,我不会再仅仅被动地回答关于那个夜晚的问题。
我要主动告诉他,关于我的“能力”,关于那个盒子图案可能的线索,关于我怀疑这一切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利用“记忆”做文章的神秘人物或组织。
这是一场赌博。我可能会被当成疯子,我的“能力”可能引来更严密的监视和研究,甚至可能打草惊蛇,引来“他”的灭口。
但我别无选择。
记忆的深渊已经将我吞噬一半,想要爬出来,只能抓住黑暗中任何一丝可能的光亮,哪怕那光亮,可能来自更深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