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第3页)
他们离开了,铺子里重新恢复寂静,但那种被监视、被逼迫的感觉却浓郁得化不开。
我知道,我完了。
警察已经盯上我了。他们不会相信我的“不记得”。那张合影,林岳的指控,我自身职业的古怪,还有我那空白得可疑的过去,所有一切都指向我。他们现在只是缺乏直接证据,一旦开始深入调查我的交易记录(虽然我尽量不留痕,但总有些蛛丝马迹),询问我的客户(谁能保证没人提及一些敏感内容?),甚至技术手段真的从那张学生证上检出点什么……
还有林岳。他绝不会罢休。他今天来,不仅仅是质问,更是一种宣战和逼迫。他逼我去面对,逼我露馅。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通往阁楼的楼梯。
那截枯枝……刚才那一瞬间的熟悉感,那愤怒与恐惧……还有陈警官提到的“学校后门附近”、“争吵”……
一个模糊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场景开始在我强迫性的思索中拼凑:傍晚,学校后门,废弃的角落,争执,折断的枝条,剧烈的情绪……
那是我和林鹤吗?
如果那是我们争吵的现场……如果那枝条,是当时留下的……
我猛地冲回阁楼,颤抖着重新打开箱子,找到那截枯枝,紧紧握在手里。冰凉,粗糙。这一次,我不再仅仅感知情绪,我试图将自己代入,想象那个傍晚,那个场景,想象愤怒如何点燃,话语如何变成刀锋……
隐约的,似乎有破碎的词语在意识的边缘闪现,听不真切,但语气狠厉。是我在骂?还是他在骂?
还有……除了愤怒,那深深的恐惧是什么?我在怕什么?怕他?还是怕争吵可能导致的后果?
我努力回想高中时期,学校后门那片区域。印象中,那里确实有一些待拆迁的平房和一小片杂乱的荒地,长着些灌木。是那里吗?
头痛欲裂,像有锥子在凿。
不行,这样硬想没用,只会让线索更混乱。我需要更具体的东西,更能直接触发记忆的东西。
警察要我明天去局里。那之前,我必须有所准备。要么,真的“记起”点什么可以应付过去的边角料;要么,彻底想好如何应对审讯,如何解释我的“能力”和我的“遗忘”。
或者……第三条路。
一个阴暗的念头浮现:既然我能“修复”记忆,那么,我能不能……“构建”一段记忆?一段合乎逻辑的、能解释我与林鹤关系、又能撇清我嫌疑的“记忆”?就像修复钟表时,有时需要仿制一个缺失的齿轮。
但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打了个寒颤。那已经不是修复,是伪造。是对记忆本身,也是对真相的亵渎。而且,风险极高,我从未尝试过对自身记忆进行如此主动、如此目的的干预。一个不慎,可能会造成更严重的精神混乱。
可是,坐以待毙吗?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夜色浓稠如墨,吞噬了巷子里最后一点微光。铺子里,只有无数钟表指针,在冰冷的黑暗中,执着地划动着圆圈,记录着这漫长而绝望的夜晚。
我握着那截枯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
记忆的深渊,在我脚下张开巨口。而我,这个自诩的修复师,必须决定,是纵身跃入其中打捞可能致命的真相,还是转身逃离,在警察和林岳的追捕中,用更多的谎言将自己裹挟,直至窒息。
滴答。
滴答。
时间,从未如此刻薄,又从未如此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