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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也没有点头。
大爷爷也并没有去催促,大爸又再顿了很久,才能出声,却也只是一句,“师父——”。
“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为荧光考虑考虑好么?”
大爸愕然顿住了口,大爷爷又再道,“那孩子本性很好,可要再在这样的环境中浸淫下去就毁了,我已经毁了一个你,不能再毁一个好孩子了——”叹了口气道,“你也几近而立之年,又也是做父亲的人了,不再是孤身一个人,或是两个人的生活了,不能再像之前任情随性,一意孤行,总也得为孩子考虑考虑——”。
“我本想着自己离开,毕竟荧光已经习惯这里了,陡然从这里搬离,只怕会很不习惯。但由自你的想法,回过来想想,你们搬走也好,就去我们从前的家,那里条件更好一些,荧光这孩子从小过得苦,你们带他到那里住着,也能给他换个好点的环境——”。
“你将他带过去,好好地,耐心地教导,让他成长为一个,一个善良正直、健康平安的、的普通人。这是师父如今唯一期望、求请你做的事。我相信你能做到。”。
“另外,你和昭儿也能换个地方生活,而不是待在这——”语气凝滞了一下,“这种地方。”抬眼望了眼暮色中半荣半枯的一片芦苇地,又再慢慢地回过头,语气有些渺茫得苍凉,“我这一生,就算是到头了。你们都还年轻,不当在此蹉跎余生——”。
“师父——”
“答应我吧?元年。”
“那您怎么办?”他听出来这话里省略了一些不忍心说出的内容,大爷爷自然也听出来了,却一笑道,“你却忘了你师父当年是做什么的了?不乏自矜地讲,对于这病的了解程度和治疗手段,我在国内还是排在前列的。”
大爸还要说什么,大爷爷却不让他说,“再说,又不是只有昭和才有心理医生,我自己的病自己心里有数,过两天我给师姐打个电话,有什么需要我会跟你说的。你就帮我顾好荧光,还有你和昭儿就成。”
“答应我吧”这一句话在空气中回荡了很久,才得到它想得到的回应。
在大爷爷伸手将大爸扶起来的时候,他才将这一句回应听清,听清之后就在心里念着,大爸怎么就同意了呢?怎么能同意呢?他再没法躲下去了,就用早即麻木的腿脚跌撞跑到不过三四步远的大爷爷的轮椅跟前,腿下一软咚地就跪在了地上,眼泪不与他商量地掉了下来,他不想哭的,他真不想哭的,但就是不受他控制,“大爷爷,您不要不要我们,都是我的错,你骂我打我都好,别赶我们走啊,我不想走啊,那什么地方,我不想去啊,我只想在这里,就只想在这里——”。
“那诈骗来的钱,我现在还不回去了,也不会自己花的,我们、我们就、就将它捐给白桥小学好么?让那不正当的钱,用作正当的途径好么?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您再狠狠打我一顿,就不要赶我们走了好么?”
“……”
他语无伦次地说了很久,见大爷爷似乎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就只能再退一步道,“您要实在不想要我就算了,怎么能把大爸小爸赶走呢?我自己走就好了,不要让大爸小爸也走好不好?您这样,他们以后一定会恨我的啊!都是因为我您才赶他们的,他们一定恨死我这个祸胎了——”。
一直到哭得没力气了,大爷爷才问他,“哭完了么?”。
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哭的,他的头炸裂般的疼,就狠狠地捶了两下,被大爸抓住了手,大爷爷随后道,“站起来”。大爸将他半抱半扶了起来,“站好了”大爷爷又说。
大爸又将他的腿脚摆弄好了,就算是勉强地‘站好了’,大爷爷又问他,“哭完了么?”。
他只能哽咽着点点头。
“那就好好听我说”。
他又点点头。
“陈兵”大爷爷忽然叫。
这个名字,就像一道灵符,瞬间地封住了他,这是他之前为了混饭吃随口编的名字,却不想大爷爷还记得,口中本能地叫,“王老师”。叫完后,就开始惶恐起来,因为用这个名字称呼他,几同于剥夺了他现在的名字,他是不是算是彻底地被赶出去了,在他极度地惶恐中,大爷爷又叫了他现在的名字,“苏荧光”。他极快地应声,“大爷爷”。
大爷爷也答应了一声,“还记得我先前在院里跟你说的话么?”。
他畏恐地点头,“记得”。
“记得就说出来”
“您让我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对,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大爷爷说着,顺势就要伸出左手,却想起什么般,换做了右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语气深沉而又郑重,“孩子,我不需要野狗,只就要一个孙儿,要我孙儿做个堂堂正正的人。这也是我如今没法再做到的事,所以,我的孙儿,请你帮我,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做个堂堂正正的好人。”。
“这是我曾经做为你的老师,现在做为你的长辈,唯一能教你的事了。请你答应我好么?”
他低头想了想,又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小爷爷,大爸小爸,在他们的眼神鼓舞之下,重重地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