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第2页)
“最后还活着的只有我们几人,连带着当天外出的老五,身上大火留下的痕迹再也无法消失,狰狞的烧伤诉说着当年的惨烈。”
“此后我们七人便以兄弟相称,我们发誓要与官府斗争到底,我们不会再被别人害死,我们要好好活着,连带着他们的份活着。”大长老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但很快转变为愤怒与亢奋。
“我们创立了不死帮,欢迎各种人加入,我们要抢劫官府,抢劫有钱人,我们要永远不被人害死。”大长老语速越来越快,声调也随之升高。
“那个圻州州牧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清水村的百姓自给自足,安逸快乐,挣的钱不多,收上来的税也不多。那个州牧曾试图加税,被村内人一致反对。后来他见到了户部对受灾地区的拔款,便动了心思。”
姜飞雁看到大长老右手握紧成拳,因气愤微微颤抖,几年了,这件事仍难以在他心中剔除,或者说,正是这件事支撑着他一直活下去。
“这就是他害人的理由,仅仅是为了银子。清水村地方偏僻,不为人知,没有人会想着去查,而且当年陛下忙于党争,根本无暇顾及。他直接便从户部调了银子。”
“他贪的钱很多,足以抵一村人的命,他贪的钱又很少,不足以引起上面注意。”
“可恶,这般恶毒之人怎配苟活于世!”姜飞雁气火上头,“啪”地把鞭子重重一挥,额头青筋暴起。
“我们七人不顾一切地外出求师学艺,提高武力,我们成功抢劫了官府,打出了‘不死帮’的名声,又几次三番与官府作对,圻州官府完全敌不过我们,只能落荒逃跑。”
“可恶的是,十几年前,他们联合了邻州的官府,又集结了几位武力高手,共同围剿不死帮,不死帮伤亡惨重,我们七人中只有我和老五活了下来。”
姜飞雁仔细地听着,忽然感到这个从小对自己严厉的大长老有几分沧桑与落寞,她的手用力握着鞭子,甚至有些发颤。
“准确来说,当年那场大战活下来的还有你父亲。姜落晚便是那时出现的,她当时已有三岁,应当是自己藏在马车座椅下跟来的。”
姜飞雁双眼瞪大,惊讶之情不必言说。她只知大长老带头对姜落晚有偏见,却不曾想她竟是这样的身份。
“当年我们伤亡惨重,他们也是同样,几乎没有活口,只剩一个小女孩瑟瑟发抖地躲在马车车座下。”
“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办,她的父母很大概率都死了,而且是官府人。你父亲便说要收养她。”
“都说善人积功积德,他却并不,也许是因为我们抢劫减功德吧,那场大战让他受了重伤,没过一年他也死了。”
“然后把你俩留给了我们。”大长老眼神重新获得聚焦,看向姜飞雁。
姜飞雁却是神色复杂,刚才的事她从未听说过,复杂的事在她脑中绕来绕去,各种情绪变化交接。
她为清水村的事愤怒,又为村民伤心,她为不死帮那七人痛心,又敬佩,她对姜落晚保留着姐姐的亲近,又惊讶于她的身份。
这算什么?为报仇与仇人斗了个两败俱伤,最后又养大了仇人的女儿?
但是这一切又与姜落晚有什么关系呢?
复杂的情绪交叠在她心中,她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孩子,好好想想吧,当着他们的面,我把决定交给你来做。”大长老将手落在姜飞雁肩上,轻轻拍了拍。这是姜飞雁记忆中他第一次露出这样慈爱的面目。
姜飞雁低下头,没有说话。窗外滚烫的夕阳落下,一片温暖的橙红。